寫在前面:

這是一篇ABO文,為第二性別特殊的生理設定。

警告,有Mpreg(男性懷孕)描寫!

從這篇開始,這個故事會暫時變得比較嚴肅,還請能夠接受以上幾點再往下看。

 

 

 

 

Be marked, be paired – (8) The mistake

 

 

 

打從那次活米村週過後,榮恩開始意識到自己和馬份的關係變得不太尋常。他們仍舊會產生爭執或諷刺彼此,像從前一樣,但偶爾當他回過神來,會注意到自己又和那個金髮史萊哲林待在一塊了。

 

好比說,他們現在正在圖書館裡,共用同一張桌子,各自讀著自己的書──先不談榮恩討厭那些該死的書本與霉味沖天的環境,光是馬份坐在自己旁邊,就足夠詭異了。

 

「說起來,明明就還有別的空位啊,」在寫下一個句點後,榮恩放下筆,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為什麼非得跟我擠同一張桌子?你知道我對史萊哲林過敏,是吧?」

 

他的抱怨換來了馬份家獨子的注意力。跩哥挑挑眉頭,用一種像是他問了某個極度愚蠢的問題似地看著他:「真巧,我也對窮光蛋們過敏。所以你到底要不要繼續完成你的魔藥學報告?」

 

「當然要,你這渾球。」榮恩咂了個舌,把視線重新移到羊皮紙上,「要不是你來煩我的話,我早就寫完了。」

 

「噢,衛斯理,我發現你還挺有幽默感的,」金髮史萊哲林發了個嗤笑聲,「有鑑於你是和斐尼干在一起寫作業,我懷疑你並沒有真的想做好它的打算。」

 

他翻了翻眼睛,「是啊,我和西莫本來正進行得好好的,直到你來搗亂為止。」

 

榮恩的指控並不是毫無根據的,事實上,十五分鐘前坐在他旁邊那個位置的人,是他的好室友西莫‧斐尼干,而不是討人厭的跩哥‧馬份。

 

「別傻了,就憑你們兩個,是寫不出一份完整的魔藥學報告的。」只見對方擺了擺手,像是榮恩剛才講了個笑話似地輕蔑道:「要是再加上隆巴頓,你們肯定能搞出一份『如何徹底毀滅你的大釜』十五吋論文。」

 

「嘿,馬份,你聽著,」榮恩把羽毛筆插進墨水瓶裡,將雙手抱在胸前,防衛地瞪著對方:「要是你只是想找個人吵架,我們可以換個地方,而不是等著平斯夫人來趕人。」

 

「是你想吵架,鼬鼠。」跩哥微微抬起下巴,有些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如果你有注意到的話,我剛才在看書呢,直到你開口為止。」

 

他沒有忽略掉眼前的人用了和他一樣的句式來反駁他,榮恩有十足的理由相信對方是故意的,但是金髮史萊哲林並沒有說錯什麼,先打破沉默的人是他,於是他皺了皺鼻子,從墨水瓶中再次提起羽毛筆,筆尖的部份在瓶口敲了敲,一些多餘的墨水順著尖端流了下來。

 

說實話,要不是西莫提起,榮恩幾乎忘記魔藥學報告的繳交期限就在明天,畢竟妙麗這陣子並不那麼常待在他的身邊,提醒他該做哪些或不該做哪些,而他又不是像阿尼那種對學業認真得過份的類型,漏交報告也不是沒可能的發生的。

 

說到底,西莫也不是什麼用功的人,最後他們只得來圖書館一趟,查找一些不確定的部份。就在他們熱烈地辯論著附子和龍糞的比例時,金髮史萊哲林出現了,並且刻意走到他們的桌子旁,發出一聲輕咳,好引起他們的注意。

 

結果就變成了現在的狀況──西莫顯然是察覺到了什麼,目光在榮恩與跩哥的身上來回掃視一陣後,就以肚子痛為藉口,先行離開了。

 

所以說,這都得怪眼前的金髮史萊哲林,不是嗎?榮恩握著羽毛筆,粗魯地在羊皮紙上寫下最後一個字母,尾端鉤起的地方因此落下一塊墨漬。

 

停下手部動作,他讓筆尖與羊皮紙保持一點距離,思考著下一句該寫什麼。榮恩悄悄抬起眼,朝身旁的傢伙瞥去,視線停駐在對方高挺的鼻樑與緊閉的薄唇,嗅到了金髮史萊哲林身上特有的清香。

 

其實榮恩知道對方特地來跟他擠一張桌子的原因,儘管他並不想承認。馬份是他的Alpha,而進行過標記的兩個人,能夠在彼此的費洛蒙中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舒適感,就像是動物劃分領地的行為,待在自己領地裡總能讓牠們安心,對巫師來說,概念是相同的,只是把領地換成了另一個人。

 

如果榮恩能夠從他的Alpha身上取得那些正面的感受,那麼馬份當然能從自己的Omega獲取相同的東西,他完全理解。

 

意識到自己可能得繼續和馬份糾纏不清這點,令榮恩忍不住嘆了口氣,雖然他仍然不怎麼喜歡這個雪貂臉,但在非發情時期,鼻腔中充斥著對方的氣息,確實有種難與言喻的平靜感。

 

說不定是他的嘆息聲,也可能是因為他停下了書寫的動作,或者別的什麼理由──心靈感應之類的?他可不相信這個會產生在他與對方身上──金髮史萊哲林從書本中抬起頭,轉過臉,兩個人的視線便對上了。

 

這個對視來得太過突然,榮恩甚至沒有想要避開,就這樣撞進了那對灰色的眼瞳裡,他模糊的身影倒映在其中,而他們的距離不過幾吋。

 

榮恩不知道從對方的角度看來,自己的眼睛裡是不是也映出了對方那頭醒目的金髮,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看見了對方眼裡的自己正不斷地放大,等他回過神來,對方的鼻子已經蹭上了他的耳根,而自己眼前則是對方的頭髮,那些細軟的髮絲正輕輕擦過他的鼻尖,弄得他有點想打噴嚏。

 

金髮史萊哲林摩挲著他的頸側,鼻息撲打在他的脖子,那些垂落在後頸上的髮尾因此被吹起,搔弄他的皮膚,癢癢的,但卻很舒服。他想起了那些動物,牠們總會碰一碰鼻頭,聞一聞對方身上的氣味,他們現在看起來大概就像那樣。

 

若不是因為聽見有人清嗓子的聲音,他們大概會繼續保持這個動作也說不定。榮恩幾乎是在那個瞬間清醒過來,而原本靠在他身上的跩哥則像個受驚的動物般,於同一時刻向後彈開,他們一起側過臉,看見了平斯夫人正蹙著眉,有些不贊同地搖了搖頭。

 

金髮史萊哲林看了他一眼,表情有點微妙的窘迫。「都是你的錯。」對方小聲的說。

 

「見鬼,明明是你莫名其妙貼上來的。」榮恩壓著音量,試著不朝對方發脾氣。

 

「要不是因為你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才不會那麼做。」跩哥發出一個鼻哼,大有責怪之意:「所以說,都是你的錯。」

 

榮恩丟了個白眼,然後踩了身旁的討厭鬼一腳,他只想快點完成這操蛋的魔藥學報告,然後再也不要踏進該死的圖書館。

 

最後他的魔藥學報告拿了個不佳,都怪某個討厭鬼把墨水打翻在他的羊皮上作為報復,當然,這是後話了。

 

 

 

 

事情發生在星期一的早上,榮恩坐在長桌前,面對著眼前五花八門的美味餐點,卻提不起半點食慾。

 

這很奇怪,因為早餐一向是他每天最期待的環節之一,然而他現在僅僅是盯著那些油光閃爍的培根,竟一點也不想把它們送進自己的口中。

 

「怎麼了,榮恩?」哈利是第一個察覺到古怪的人,他的好友困惑地眨了眨眼,「你看起來不太好。」

 

「我……我不知道。」榮恩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呃,它們聞起來有點噁心。」

 

「等等等等,」這時候西莫忽然把腦袋湊了過來,怪叫道:「我沒聽錯吧,榮恩,你剛剛說它們聞起來很『噁心』?它們明明很香!」

 

「走開,西莫。」他揮了揮手,做出一個驅趕的手勢,而他的室友沒什麼別的意思地聳了個肩,往丁的方向挪了一點。

 

哈利的眉間微微皺起,鏡片後的綠色眼眸滿懷關切,「你覺得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他咬了咬嘴唇,「就是……我不怎麼餓,大概吧。」

 

「也許你只是因為空腹太久導致胃酸過多,甚至胃食道逆流。」隔了個位置的丁側過身,一本正經地分析道:「吃點東西能夠緩解這個症狀,尤其是鹼性食物能夠中和胃酸,我媽說的。」

 

事實上,丁的講解對榮恩來說太過抽象,畢竟丁是在麻瓜世界長大的,有些詞彙他從來都沒聽說過,但榮恩還是點頭同意了,他避開那些聞起來讓他反胃的培根,拿了幾塊起司,把它們放到自己的盤子上。

 

然而當起司快要接近嘴巴時,一股強烈的嘔吐慾望卻湧了上來。榮恩打了個嗝,皺著臉把起司塊放回盤子上,痛苦地捂著鼻子,「我不吃了。」他對他的室友們如此宣布。

 

「好吧。」丁滿臉同情,然後不再搭理他了,轉而消化自己盤子上的麵包。

 

「呃……」原先安靜用餐的奈威發出了一個音節,加入討論之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天剛起床的時候,是不是吐了?」

 

當奈威冒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室友們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包括正要把香腸送入嘴中的西莫,也停下了動作。

 

「什麼?」榮恩愣了一秒鐘,詫異地望向坐在對面的奈威:「我有嗎?」

 

奈威小幅度地點了下頭,「我聽到你發出乾嘔的聲音。」

 

「噢。」他歪了歪脖子,在腦海中搜尋晨間半夢半醒的記憶,似乎確實發生過這麼件事,「噢。」他又說了一次,「好像有。」

 

西莫把香腸咬斷,狐疑地說:「……我怎麼不知道?」

 

「嘿!」丁動了動眉毛,「你把香腸渣噴到我手上了,西莫。」

 

「喔,抱歉。」道歉完的西莫把碎肉渣從丁的手背上撈起,做了兩下彈指的動作,把殘渣給彈到看不見的地方去了。

 

「如果你真的不舒服的話,」哈利的聲音再一次切入對話裡,溫和的語調裡有著濃濃的擔憂:「去廂房給龐芮夫人看看吧,她會有辦法的。」

 

「再說吧。」榮恩放下叉子,他沒有告訴自己的好友,要是可以的話,他可再也不想進醫院廂房了,畢竟他幾週之前才被送到那裡,龐芮夫人知道得太多了,這很讓人尷尬。

 

但是這個想法在下午前就被他自己給否決了,他最終仍然不得不去見見那位什麼都知道的老女士。

 

由於早餐沒吃東西墊胃的緣故,還不到午飯時間,榮恩的胃袋就空蕩得可以,強烈的饑餓感襲捲了他的身體,四肢幾乎都開始發軟了,因此一到下課時間,榮恩便拖著哈利與自己去大廳享用午餐。

 

妙麗是第二個發現事態嚴重的人,儘管她現在不怎麼和榮恩獨處,但當哈利在場的時候,她還是會自然地坐到他們附近,這點還從前差不了多少。

 

他替自己的盤子裡夾了一堆沙拉和炸魚塊,並且加了大把酸醋在炸魚塊上,狼吞虎嚥的把它們送進嘴裡。

 

「吃慢點,榮恩。」他的女性好友皺起眉頭,對他的吃相頗不以為然,「小心噎到。」

 

「噗會啦。」他口齒不清地回應,還沒等嘴裡的食物吞下去,又掃了一大片生菜塞進口中,一些碎屑掉落在盤子上,看起來相當髒亂。

 

她搖了搖頭,把目光重新回到書本上,翻了一頁,然後叉起一小塊烤馬鈴薯慢慢地咀嚼。

 

邊看書邊吃飯的習慣更糟糕呢,那樣才會讓人消化不良。榮恩在心底如此腹誹著,又替自己的炸魚淋上更多的醋,然後把它一口咬進嘴裡。

 

「榮恩沒吃早餐。」此時哈利說話了,帶了一聲沒有惡意的輕笑,「他早上會反胃,但現在看起來已經沒事了。」

 

因為這句話,女孩又抬頭看了他一眼,翹起一邊秀麗的眉毛,帶了點審視的意味。

 

「對,我現在只覺得餓壞了。」說完這句話,榮恩喝了一口南瓜汁,「我能吃下一頭牛。」

 

語音剛落,喉嚨便突然有種卡住的感覺,同時還有一股強烈的酸楚,在他的胃部裡翻騰著。就這麼一瞬間,坐在對面的妙麗身影變得模糊不清,他還來不及眨眨自己的眼睛,一陣上湧的胃酸便讓他毫無預警地吐了出來。

 

他最好的兩個朋友們顯然都嚇壞了,坐在他身旁的哈利摟住了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而妙麗也立刻闔上了書本,瞪著她明亮的眼睛向前屈身,「你還好嗎?」她問。

 

他很好,他想這樣說,然而才正要開口,那股嘔吐的衝動又再度找上了他,榮恩捂住自己的嘴巴,從長椅上站起,小跑步地朝距離大廳最接近的男廁奔去。

 

等到他好不容易把身體撐在洗手台上,還未消化的食物又爭先恐後從他的嘴裡出來,堪稱瘋狂。既酸且腥的嘔吐物氣味瞬間充斥在他的鼻腔裡,於是榮恩又無法克制地乾嘔了好幾下。

 

廁所的門被推開,哈利從門後露出半張臉,在找到榮恩之後,便走了進來。透過鏡子,榮恩可以發現到哈利的手抬了起來,似乎想要搭在他的肩膀上,卻又不確定能不能這麼做,於是又垂了下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不過剛從痛苦中解脫的榮恩,壓根沒注意到自己好友在天人交戰中所做的那些小動作,他扭開水龍頭,雙手捧成碗形,接了點清水漱口。

 

直到他整理好自己,在哈利的陪伴下拉開廁所木門時,才知道妙麗一直站在外面等他,緊鎖的眉頭中滿是關切,這令他感到既溫暖又羞愧。

 

在妙麗與哈利的堅持下,他被押到了醫院廂房,至於他最要好的兩個朋友,理所當然地陪同在他的身邊。

 

經驗老道的龐芮夫人在聽過他的敘述後,謹慎地說:「噁心想吐的原因有很多種,我不能太早下定論,孩子。」她頓了頓,「很可能是你吃壞肚子了,也有可能是生病,或是飲食不規律所引起的……」

 

「他的飲食習慣很正常,」站在榮恩身後的哈利指出了這點:「我想榮恩的飲食習慣沒什麼問題,畢竟在霍格華茲的用餐時間是固定的。」

 

「我只是提出一種可能性,波特先生。」龐芮夫人動了動眉毛,似乎是覺得被冒犯到了,「其他還有很多原因,比如說精神壓力太大,睡眠不足,或是懷孕……」

 

在說到最後一個詞的時候,老護士的突兀地停下了聲音,她睜大眼睛,用一種又驚又喜的表情望向他,「衛斯理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馬份先生標記了你,是吧?」

 

聽見金髮史萊哲林的名字,有種異樣的感覺划過他的心臟,激起一陣漣漪。榮恩遲疑地點了下頭,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在這個時候提起對方的名字。

 

「你還記得上一次被送到這裡是多久之前的事嗎?」龐芮夫人問話的方式帶著鼓勵性質,引導他的思維。

 

「幾週前?我想。」回想前兩次被送來的記憶,讓榮恩感覺有點丟臉,「可能一個半月吧,我沒有特別去記日期……」

 

「喔。」有個女孩子倒抽一口氣的聲音,榮恩回過頭,看見妙麗正捂著嘴巴,似乎意會到了什麼。

 

龐芮夫人點點頭,「雖然不能確定,但是很有可能妊娠初期的症狀。」她轉過身,在架上拿了鳥蛋大小的金屬製儀器,「我們可以做些簡單的檢查,來證實這點。」

 

這下子就連榮恩也忍不住倒抽氣了。

 

「呃,」打斷交談的是戴著眼鏡的男孩,哈利擺出一張困惑的臉,「你們說的是懷孕?但是榮恩是男孩子,這是不是有一點……」

 

「衛斯理先生同時也是個Omega。」龐芮夫人的語氣中帶了點惱怒,「波特先生,我想你毫無概念,」她把金屬小儀器舉到了榮恩面前,上下晃了晃,「我早說過學校應該開設性教育課程,但是阿不思卻……唉,真是……」

 

原本哈利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妙麗卻伸出一隻手,搭到黑髮男孩的肩膀,輕輕地拍了兩下,示意對方安靜一會兒,好讓龐芮夫人專心處理問題。

 

「這是針對男性Omega的驗孕道具,」那個金屬儀器是橢圓形的,上下各有兩條扣環,中間有個氣孔,除此之外看起來沒其他特別之處,「朝它吹氣,衛斯理先生。」老護士提示道:「用力一點,這樣效果會比較顯著。」

 

於是榮恩照做了,他對著那個儀器吹氣,神奇的事情就發生了。只見那兩條扣環以相反的方向同時轉動了起來,發出一陣嘈雜的聲音。榮恩有點被嚇到了,他向後縮了一點,回過頭想看看自己的好友們,卻發現妙麗相當專注地觀察那個儀器,哈利的表情則從剛才就變得有點古怪。

 

「噢,這真是……」龐芮夫人敲了敲儀器的頂端,怪聲消失了,而那兩條扣環也停止了轉動。老護士把金屬儀器握在手中,「恭喜你,衛斯理先生,你確實懷孕了,我認為你該和馬份先生好好談談。」

 

雖然在看見龐芮夫人拿出那個儀器時,榮恩就隱隱約約有了預感,然而當她正式宣布結論時,還是讓榮恩呆愣在當場。

 

懷孕?他?這中間是不是弄錯了什麼?他壓根沒有心理準備,這簡直像在作夢,一瞬間,他腳下站的似乎不再是石磚地板,而是沒有實體的雲朵,一股暈眩感讓他有種向下墜落的錯覺,那股嘔吐的感覺似乎又再次撲天倒地而來。

 

妙麗抿了抿唇,保持沉默,她知道所有的事,這或許就是她什麼話也不說的原因;可是他的另一個朋友就不是這麼回事了,哈利張著嘴,不可思議地瞪圓眼睛,「但是……我不明白,馬份只是咬了榮恩一口,不是嗎?」

 

「當然不是,波特先生!」龐芮夫人嚴厲地指正道:「他們標記過,也就是說他們曾經發生過性行為,喔梅林,這些無知的孩子……」

 

「……性行為?」哈利看著他,「但是,你沒跟我提過這個,而我們當時甚至用喪屍電影來形容……」鏡片底下的綠色眼睛裡有著受傷的色彩,就好像榮恩欺騙了他一樣,「我……我覺得我需要一點時間去消化這些訊息,這太奇怪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哈利便推開了醫院廂房的門,先一步離開了。

 

羞愧、內疚、難過的情緒找上了他,揉合著那種反胃的感覺。榮恩能夠理解哈利的反應,他對沒能向好友全盤託出一切感到很抱歉,如果換位思考,他也會因為哈利沒有說實話而難受的,好比說三巫鬥法的時候,他誤會哈利將名字投入火盃卻沒告訴他一聲,為此大發了一場脾氣。這關乎的是朋友之間的信任,榮恩當然信任哈利,他只是還沒準備好而已,卻沒打算讓自己最好的朋友在這種情況下知道真相,那感覺很糟,他明白的。

 

「喪屍電影?認真的?」妙麗的聲音把他從自責的情感中拉回現實,只見她挑了挑秀麗的眉毛,有些嘲弄地說:「你其實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是吧,榮恩?」

 

榮恩翻了翻眼珠,故意不理會妙麗的挖苦,他把目光轉移到了龐芮夫人身上,問道:「夫人,我不明白,醫院廂房應該有避孕劑吧?」停頓了一會兒,他繼續提出他的疑惑:「我被送來這裡兩次,但是妳並沒有給我……」

 

「我當然不能給你,衛斯理先生,畢竟去年底魔法部通過了第二性別保護法案。」龐芮夫人稍稍提高了音量:「純血巫師的比例正逐年下降, AlphaOmega可能會在三十年內完全滅絕,」她動了動手指,比劃著一個標記的動作,「如果一對伴侶已經完成標記,按法律來說,避孕劑是要經過申請的。」嚥了口口水,老護士接著說:「在沒有申請的情況下,校醫無權提供避孕劑。」她又補充道:「當然,如果發生了性關係,但沒有進行標記的話,避孕劑的供給則不受此限。」

 

妙麗在聽到這段解釋時皺了下眉頭,而榮恩剛好注意到了。

 

龐芮夫人給了他一些營養劑,囑咐他千萬要和自己的Alpha好好溝通,以及和諧的伴侶關係有多重要,最後她還碎念了幾句性教育課程有多麼重要,但成年巫師們總是在子女面前對這些避而不談,這樣的保守態度並不值得驕傲,也許這些長輩們都該檢討一下自己的家庭教育云云。

 

離開廂房後,他的女性好友走在他的旁邊,忽然開口說道:「這真不合理。」

 

「拜託,人生本來就是不合理的。」他哀怨地呻吟一聲,「誰想當那個該死的Omega啊。」

 

「我指的不是這個。」妙麗翻了個白眼,停下腳步,「在學校沒有相關課程的情況下,魔法部卻通過了性別法案,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這應該沒什麼吧。」榮恩聳聳肩,「大人們都很忌諱談論這些,巫師世界的風氣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子。」

 

然而她還是搖了搖頭,「不,這不對。」她看了他一眼,眼底有那麼點淡淡的哀傷,以及於同情,「長輩們刻意迴避性方面的話題,含糊其詞,只會產生更多的未成年受害者。」

 

她說得對,他想。榮恩別過臉,不再面對這個對他而言曾經特別的女孩,不然她銳利的目光會刺痛他。

 

他們在轉角處分開,妙麗要去圖書館,而他有個新任務,那就是在下午的課堂開始前找到金髮史萊哲林,正如龐芮夫人所言,他們需要聊聊。

 

長廊上沒有太多的學生,每個人都走得很快,榮恩踩在石磚堆成的地板上,那些走在他前頭的身影,不知怎麼地讓他有種詭異的陌生感,彷彿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他的身體裡居然有另一個生命在成形,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啊。他恍惚地想著,自己還未滿十六歲,雖然不是個孩子了,也稱不上是大人,還只是個學生,並且尚未準備好去面對這一切──未知的恐懼自胃部升起,他又開始覺得噁心了。

 

要是他的父母知道了這些,會希望他怎麼做呢?他一點把握也沒有,可以定的是,他不想被逼著成長,不想去思考為人父的責任,也不想要捨棄現在的生活,然而一旦偏離了軌道,所有的麻煩便一環扣著一環,骨牌效應般地接踵而至。

 

他害怕劇變。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受,當榮恩再一次推開大廳大門的時候,幾乎是第一眼就看見了那個他要尋找的金色身影。

 

由於已經過了用餐時間,長桌上的食物已經完全消失了,變成了不同學院的學生們可以自行運用的空間,一小群人聚集在一處玩巫師棋,也有一些在閱讀的認真份子,但更多的是那些無所事事、有一搭沒一搭閒聊的傢伙,這其中也包括了跩哥‧馬份。

 

榮恩吸了一口氣,加快自己的腳步,往金髮史萊哲林所在的那個位置前進。坐在一旁的布雷司‧剎比在他還沒靠近前便先看到了他,高傲的黑人男孩朝跩哥揚了揚下巴,後者便回過頭來,灰色的眼眸裡帶了點訝異。

 

「我有事要跟你說。」在對方開口前,榮恩便搶先一步說話了。

 

金髮史萊哲林挑了挑眉,動了動嘴角,勾起一個有些戲謔的淺笑:「那你就在這裡說吧?」

 

他謹慎地掃過對方的那群黨羽們,除了剎比之外,還有諾特、克拉與高爾,每一個都是他不喜歡的傢伙,榮恩的視線重新對上他的Alpha:「不,就我們兩個,單獨談談。」

 

沒有說出那些諷刺的話語,也沒有刁難他,跩哥只是發出一聲輕哼,算是同意了自己Omega的提議:「哼嗯。」

 

他們出了大廳,順著不斷變換方向的樓梯往下走,那裡是一個陰暗的平台,有一幅守護著密道的畫像,但它多半時間都在睡覺,只會發出陣陣的鼾聲。

 

「龐芮夫人說我懷孕了。」當金髮史萊哲林靠上平台後方的石牆時,他如此說道,並且附帶一個近似於自我安慰的聳肩。

 

「……什麼?」對方的眼睛瞪得比平常還大,看上去有些滑稽,「你說你……」

 

「龐芮夫人說的。」榮恩再一次強調,當他混亂的腦袋意識到自己的語速有點快的時候,便稍稍放慢了自己的說話速度,試著以較為平靜的口吻重新敘述:「就……她叫我和你談談,所以……」

 

馬份家的獨生子看起來就像吞了整整一大碗的蛞蝓,表情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換作是平常的話,榮恩可能會因為對方的這個反應而大笑出聲,然而他現在怎麼樣也笑不出來,僅僅只是扯了扯嘴角,更像是短暫地抽搐了一下。

 

很顯然,即便是那個自以為是的金髮史萊哲林,也對這個訊息也消化得不是很好。對方蒼白的臉頰在陰影下幾乎毫無血色,那對薄薄的嘴唇微張,又重新抿上,灰色的眼眸裡閃過好幾種不同的情緒。

 

沉默大概持續了一分半鐘左右,石製樓梯挪動時發出的沉重聲響迴蕩在整個空間,期間還有一些學生踩踏階梯時發出的聲音,以及那些遙遠到聽不清內容的交談,當然還有那幅畫像的打鼾聲。

 

就在榮恩耐不住這陣詭異的安靜時,跩哥抬起頭,陰影遮住了大半邊的臉部,讓那對微微瞇起灰色眼睛看上去陰晴不定:「你為什麼要專程告訴我?」

 

「啥?」他詫異地發了個音節,不明白怎麼會收到這樣的回應,因此又重覆了一遍:「龐芮夫人要我們好好談一談,關於……」

 

「我指的是,」金髮史萊哲林略微加大了音量,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懂你是出於什麼動機告訴我這些,你懷孕了,但這未必和我有關,不是嗎?」

 

「……什麼?」榮恩皺起眉頭,不敢相信自己都聽到了些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

 

「也許你和其他人也發生過關係,嗯?」馬份家的獨生子刻薄的說道:「你是個Omega,你可以和任何你想要的人亂搞,也許是波特,或者隨便是誰,」如果榮恩有仔細聽的話,甚至能發現對方的聲音正在顫抖:「你懷孕了,然後說是我的種,這樣你就能從馬份家拿到點好處了,」說出這段話的時候,金髮史萊哲林的手握成了拳狀,又鬆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去擺放它們,「鑑於你是個窮光蛋,這不是不可能的,也許你只是想要利用我標記了你這點……」

 

話還沒說完,榮恩就抓住了跩哥的領子,一把將眼前的傢伙給撞到了牆上。對方那頭醒目的金髮像一團模糊的火苗,刺得他雙眼發疼。

 

「見鬼,你說什麼?」榮恩顧不上會不會有其他人聽見,大聲地罵了出來:「我怎麼可能……我……見鬼的,操!」

 

跩哥沒有看他,在陰影下,過於蒼白的雙頰與削尖的下巴給人一種虛弱的錯覺。

 

「我有喜歡的人!」他衝著對方吼叫:「她是個Beta,你知道嗎?因為你標記了我,所以她不能跟我在一起,你知道嗎!」說到這裡,他幾乎有點失控了:「而你現在懷疑我跟別人亂搞?你去死吧,馬份!」

 

然而眼前的人只是一語不發,任由他發洩情緒。榮恩粗魯地喘氣,死死瞪著對方,眼睛又澀又痠,出於本能地眨了眨眼,然後別開了視線。重新睜開眼睛以後,他身體的火燄好像被撲滅了,憤怒的能量從他的身軀抽離,取而代之的是異常的疲憊,籠罩了他的每一根骨頭。榮恩放開了對方,向後退了兩步,頹然地靠上自己身後的那面牆。

 

「……滿意了?」在他不再說話之後,跩哥才轉過臉,重新面向他,沒什麼表情,只是抬起手來整理起自己的領子,「我第一次知道你有喜歡的人。」

 

榮恩諷刺地笑了一下,翻了翻眼睛,搖搖頭,就好像對方剛才說了一句很可笑的話。

 

「你知道我可以壓制住你的,是吧?」那些修長的手指撫平了衣領處的皺褶,然後拉了下領帶,「我是你的Alpha,在費洛蒙的影響下,你甚至沒辦法反抗我。如果我想那麼做的話。」

 

他發出個嗤笑聲作為回應,所以說現在是怎樣?他應該為了對方的配合、沒有推開、任他發火而感激涕零嗎?

 

「我其實知道你沒有跟其他人亂搞。」跩哥終於整好了領子,放下手,語氣裡或許夾有幾分歉意,「你身上只有我的味道。」

 

榮恩咽了口口水,困倦地指出:「……你是故意那麼說的。」

 

「也許吧。」金髮史萊哲林朝他走近了一步,伸出手,似乎想要碰碰他的手臂,可是榮恩卻躲開了。

 

他的Alpha看了眼自己的指尖,收回了那隻落空的手。榮恩的視線跟隨著對方的手指,看到它們回到了主人的大腿外側,捏成了一個拳頭。

 

「我父親不會喜歡我搞上了一個衛斯理。」跩哥說道。

 

「正好,我爸媽也不會喜歡我被一個馬份給搞了。」他冷冷的譏諷道:「你在標記之前沒想過這些嗎?」

 

「講得好像你的判斷力不受費洛蒙影響似的。」對方冷哼了下,「在發情期的時候,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本能,相信你自己最清楚這點。」

 

接著,只見對方旋過身,往樓梯的方向走去。在高處微弱的燈火下,黑色的外袍與陰影看起來就快要融為一體,翻掀起的墨綠色內裏也與黑色沒什麼差別。

 

「那個孩子是個錯誤。」當對方踏上第一個階梯時,他聽見對方這麼說:「它不能存在。」

 

直到榮恩再也聞不到那個屬於金髮Alpha的味道,他才意識到對方已經離開好一段時間了。靠著牆壁,榮恩仰起脖子,茫然地盯著頂上的平台縫隙,隱約還能看見那些正在變換中的石梯。

 

他忽然搞不懂這段時間以來,他和馬份好不容易產生的變化究竟算什麼。也許根本就沒有什麼地方與之前不同,從頭到尾就都是費洛蒙的影響罷了,只因為他們一個剛好是Omega而另一個剛好是Alpha,全部都是錯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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