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喪屍AU,無魔法設定,所有人都是麻瓜,80%的逗逼與20%的獵奇。

由於某紗膽子小,看的喪屍片少,故事混亂,還請多包含。

依然沒有控制好字數,又沒寫到預定的部份,有趣的還沒來,希望不會很無聊><

 

 

 

 

United Kingdom of Great Zombie - (3) Almost breakdown

 

 

 

當榮恩剛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就發現金髮男人站在門外等著他,雙手抱在胸前,眉毛微蹙,看起來有幾分不耐於是他停下擦頭髮的手,眨了眨眼睛,指尖緩緩離開毛巾,好奇地打量著對方:「幹嘛?」

 

跩哥僅僅是聳了個肩,「波特家有沒有蘋果手機的傳輸線?」

 

「什麼?」榮恩皺了下眉毛,才意會過來到對方的要求:「噢,我想有吧,如果他有留備用的話,我等下幫你找找。」回答完對方,他又頓了幾秒,口氣轉為揶揄:「嘿,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有把手機帶在身上,畢竟你當時可是拎著一把獵槍呢。」

 

金髮男人因為這句話而翻了翻眼睛:「你知道自己是在說廢話嗎,衛斯理?哪種人會不帶手機就出門的。」

 

「是,是,但是你顯然忘了帶傳輸線。」反擊的同時,他想起了那台由查理淘汰掉後才輾轉變成自己的按鍵式手機,覺得有點鬱悶:「你先回客廳等著吧,至少得先讓我穿件衣服。」

 

這句話本身並沒有什麼古怪之處,但卻換來了對方審視的目光,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包括他毫無遮蔽的下半身。

 

莫約兩秒後,金髮男人發出一聲嗤笑,這讓榮恩瞬間漲紅了整張臉。「有什麼好笑的?」他大叫一聲,覺得有點被冒犯到了。

 

「我原先還有點懷疑,波特的衣服對你來說可能有點太小了,」對方擺了擺手,帶了點惡意地說道:「不過看來你的尺寸和身高也算不上正比,也許他的內褲正適合,誰知道呢。」

 

說完這些話以後,金髮男人轉過身,留給他一個惹人厭煩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轉角。

 

「真是見鬼,」榮恩將頭上的那條毛巾丟進洗衣籃,朝對方離去的方向大罵:「好像你的尺寸很大似的,小雪貂!」

 

他暫時借了哈利的衣服穿在身上,雖然休閒衫的尺碼還算正常,可那條長褲對他而言就嫌略短了,它套在他的腿上,看起來只剩下八分長,被迫露出大半截小腿,讓他整個人變得有點滑稽。

 

胡亂地套好衣服後,榮恩從架子裡找出傳輸線,回到客廳,注意到電視早已被人打開了,而金髮男人正坐在沙發上,灰色的眼眸染上電視螢幕所投映出的色彩,表情還有幾分嚴肅。

 

「喏。」他將傳輸線遞給對方,坐到跩哥的身邊,隱隱嗅到了淡淡的體香劑氣味。

 

『……情況已經在掌握之中,政府能向民眾擔保,一切很快就能恢復正常,』新聞上的康尼留斯‧夫子正在發表聲明:『為了加強防護,我們已經派出陸軍,軍方將與警方合作,全力保衛人民的安全,』話說到這裡,鏡頭前的英國首相停頓了一秒,深吸一口氣,表現出信心滿滿的樣子,替整場演說做出最後的結論:『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這場荒謬的鬧劇已經走到了尾聲。』

 

榮恩把腳抬上了沙發,雙臂環抱住己的膝蓋,將下頷擱在腿上:「夫子說的那些話你相信嗎?」

 

剛好把傳輸線插進手機孔的金髮男人抬起頭,目光冷漠,僅僅是簡短地回應了一個單詞:「不。」

 

「好吧,我也不信。」他了然地點點頭,「如果情況真的在好轉,他們壓根不需要加派軍隊,不是嗎。」

 

身旁的傢伙並沒有接話,低下頭,把插頭給塞進插座裡,替那台蘋果手機充電。榮恩覺得有點自討沒趣,因此他索性把視線轉回到電視機上,現在有幾名記者正在輪流對政府官員提問。

 

『根據先前首相的說法,這可能是一種新型病毒,目前已經找出感染源了嗎?』一名女記者站了起來,提出自己的問題:『網路上甚至有人流傳這和鰻魚凍的鰻魚受到幅射污染有關。』

 

『當然和鰻魚無關,親愛的。』政府發言人同樣是一位女性,她有一張大餅臉,身穿粉紅色的套裝,聲音像個小女孩般尖銳:『緊急研究團隊已經有了重大突破,現在還不能透露太多,』底下的字幕遲了幾秒才打上她的名字──桃樂絲‧恩不里居,『能告訴你們的是,我確信我們的研究人員都是一流的,人民必須對政府保持信心。』

 

如此模稜兩可的說法換來了部份在場人員的噓聲,但是該名發言人卻沒有表現出羞愧,只是微微一笑,抖了抖她胖胖的手臂,自顧自地說出空泛的言語,一點也沒能真正達到安撫民心效用。對於這樣的言詞,榮恩只覺得這都是一團狗屁,他伸長手臂摸到搖控器上,正打算換台的時候,卻看見鏡頭之中一抹熟悉的紅色身影。

 

「我的天啊,」他驚呼一聲,而身旁的男人顯然發現了他的異狀,「那是派西!」

 

「什麼?」跩哥發了一個疑問詞,「誰?」

 

「我哥哥!」榮恩回答得很急切,完全顧不上自己接下來說的內容是否太深入了:「自從他加入保守黨以後就不太跟家裡聯絡了,我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那裡!」

 

「喔,」身旁的傢伙有些不以為然地應了聲,「你是說你那個書呆子哥哥?我還以為他叫彼得‧衛斯理呢。」

 

「嘿!」他掄起拳頭,搥了對方一下,沒有用上多少力氣。

 

榮恩把目光重新移回電視機,看到派西和其他政府要員站在一起,神情凝重,但至少沒有缺了一支胳膊或一條腿,至少這還算是個好消息。人群中的派西看起來並不是特別顯眼,但一頭標誌性的紅髮還是讓人難以錯認。

 

不知怎麼著,忽然有種安慰的情緒自榮恩的心頭竄起,雖然他已經很少和這個哥哥來往了,但再怎麼說,他們還是一家人,知道對方平安的活著,可比什麼都重要。

 

在鬧轟轟的記者會終於告一個段落後,畫面切回了主播棚,派西的身影也從畫面上消失了。

 

『目前已知此為一種新型病毒,透過血液感染,傳染力極高,』主播簡單地重覆了府方記者會上的重點,『該病毒會破壞腦部組織,進而影響人類的行為模式,使染病者變得嗜血異常……』

 

「得了吧,這就是電影裡會出現的那類喪屍病毒了,」他嘟嚷著,有些煩躁地撥弄自己已經半乾的頭髮,「他們難道就不能說得更簡單一點嗎?這樣繞圈子是想騙誰啊。」

 

跩哥瞥了他一眼,發出一聲鼻哼,似乎是同意了他的觀點。

 

『受此次病毒影響,倫敦交通局也在昨天宣布地鐵與巴士停駛,恢復時間尚未可知,』主播保持著一貫的專業表情,卻難以掩飾語氣間透出的幾分無奈:『全國快車公司、捷達集團、第一集團等運輸企業也紛紛暫停了通往倫敦的長途路線。』

 

儘管政府再三對人民做出承諾,要人民給予更多的信心與更大的耐性,然而新聞卻沒能播報出任何好消息,幾乎所有的大眾運輸都已經停擺,並且這樣的情況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到頭。

 

直升機在傍晚時分開過聯排別墅的正上方,榮恩從窗戶看了一眼,發現在街上巡邏的不再只有警察了,還有身著軍服的士兵,如同他們首相所言的,政府已經派出軍隊加入維安。

 

大批大批的部隊有序地走在倫敦街頭,每個高壯的傢伙都手持一把步槍,再怎麼說,就算情況還是不明朗,但至少親眼看見這般景象後,多少還是教人感到一絲絲心安

 

晚餐的時候,金髮男人做了三明治,兩人份的,這讓榮恩差點爆笑出聲,他壓根沒想到養尊處優的小少爺也會做料理──就算是把兩片吐司包夾一塊肉,也稱得上是料理,好嗎?

 

新聞台播報的內容與白天差不了多少,同樣的畫面重覆剪輯,底下的跑馬燈內容也大同小異,於是他們一致決定用《超時空奇俠》來打發時間,畢竟這一時半刻也沒什麼事情好做。

 

指針接近十一點鐘,榮恩看得昏昏欲睡,眼皮幾乎都要闔上了,但是現在正放到精彩的橋段,所以他還捨不得去睡覺。電視上博士的大臉因睡意變得愈發模糊,他動動眼珠子,瞄了沙發另一端的金髮男人一眼,發現對方早已失去追劇的耐心,正在滑手機。於是榮恩把目光轉移回電視機上,內心掙扎著該不該先暫停播放,明天再繼續看完它。

 

倏地,夜晚寧靜的空氣被一聲爆響給撕裂,他的睡意瞬間就因突如其來的驚嚇而被驅散了。榮恩坐起身,注意到金髮男人也同樣提高了警覺,他望向對方那對灰色的眼眸,對方則朝他點了點頭,好像能明白他沒說出口的話。

 

那很明顯是槍聲,他們都聽得出來。可當頭一發槍響結束後,夜晚又重歸於平靜,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榮恩還是決定一探究竟,他放輕腳步,悄悄地靠近了窗戶。

 

馬路上有幾名軍人圍在一塊,出於角度的關係,他看不清他們之間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但他從幾名軍人靴下的黑色黏液足以判斷得出來,八成又是個不受控制的咬人狂被爆頭了。

 

「看來軍隊還是有點作用的。」金髮男人走到他身邊時輕描淡寫地說了這麼一句話,榮恩看著那兒,木然地點點頭。

 

一直到那群軍人把屍體給拖走,他們才離開窗戶旁。榮恩毅然決然地關掉了電視,決定明天吃早餐的時後再繼續把剩下的部份給看完,至於跩哥則又回到剛才的位子,繼續玩自己的手機,看起來倒不見多少疲態。

 

「我要睡哈利的房間,」宣布完這個消息,榮恩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些生理的淚水泛了出來,他揉揉酸澀的眼睛,補充道:「你可以睡三樓的臥室,那是客房,之前我在他家過夜都是睡那裡。」

 

「……所以平常是你在睡的?」只見金髮男人皺起眉頭,作出了一個誇張的嫌棄表情,「聽起來還真糟糕,希望你沒有把你家那棟福利房的蝨子帶來這裡。」

 

他翻了下白眼,沒有太多的精力與對方鬥嘴:「你要是不喜歡,也可以睡沙發、睡浴缸、睡冰箱,隨便你高興。」

 

金髮男人動了動嘴巴,那對薄唇微微張開,顯然還想再說些什麼,然而對方的話還未能出口,便又被槍響給打斷了。這一回的槍聲更遙遠,聽上去至少有兩三個街區的距離,並且更加密集,幾乎就像兩軍對峙的駁火場面一樣,連續射了好幾發,才終於停止。

 

這會兒他們都失去了吵架的心情,榮恩和對方道了聲晚安,便回哈利的房間休息了。

 

他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看著天花板上貼著的齊柏林飛船海報,忽然就失去了睡意。窗外已然一片漆黑,星星也不見蹤影,那些槍響還是時不時地打擾人們的睡眠,總在他好不容易進入半睡半醒狀態下,迸出巨大而短促的槍聲,替這個夜晚增添了幾分不安穩的因子。

 

隔天早晨,他們有默契地沒有問起對方睡得是否安穩,僅僅是點頭打了個招呼後,便開始準備食物。榮恩在冰箱裡找到剩下的幾顆雞蛋,又借用了櫥櫃裡的茶包,做了頓簡單的早餐,當然,他有事先跟哈利報備過,而他的好朋友一點也不介意他使用這些東西,天狼星也是。

 

他們把電視機先轉到英國廣播公司新聞台,今天的主播有點面生,不再是那名資深的女性,也不是原時段有些嚴肅的男人,榮恩很確定對方不是英國廣播公司第一台或者新聞台的主持人,否則他會有印象的。

 

『據了解,軍隊在倫敦街頭進行大規模的掃蕩,部份感染者都已被妥善處理,』男主播表情平淡,聲音平板,沒有起伏,『民眾的安全受到極大的保護,但政府仍然呼籲民眾切勿擅自出門……』

 

「這是第二台的那個傻子?他們沒有更好的人了嗎?」跩哥嘆了口氣,將蛋給切開,金黃色的蛋液亦隨之流淌到盤子上,白色的餐盤因此被弄得黏糊糊的。

 

喔,原來是第二台的,難怪他不知道。榮恩聳聳肩,把頻道切換到天空新聞台,一男一女出現在電視機上,兩個人一人一句,用另一種較為詼諧的方式做著報導。

 

『目前災情已經擴大到英格蘭中部,受害者的數目也還在攀升中,』女主播頂著一頭精心打理過的金髮,即便邁入中年,還是有著迷人的笑容,然而她的卻談吐帶強烈的個人情緒色彩:『政府卻無所作為已不單單是倫敦的危機,這關乎全英國的存亡問題。』

 

『不止是英國,由於部份外國遊客離境前並未發現感染,早已將病毒攜出,』年長的男主播聲調則較平和些,『據悉,法國南部、西班牙北部、德國西部都已傳出類似的災情,』說到這裡,男主播停頓了幾秒,將頭轉到女主播的方向:『關於這點,麗塔,妳有什麼看法嗎?』

 

被喚作麗塔的那名金髮女性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這就是海關的責任了,就算事件平息,我們的政府也會受到國際撻伐。』她眨眨眼,挑起半邊眉毛,看起來有點討人厭:『特別是歐盟成員國。』

 

『確實,對我國來說,這是個嚴重的問題,』男主播點點頭,將視線轉回鏡頭:『不過在此之前,讓我們先把焦點放回國內,接下來將畫面切到曼徹斯特記者……』

 

砰地一聲,窗外又傳來了槍響,接著又是連續好幾聲的噪音,將早上的倫敦變得肅穆無比,電視機上冷清的曼徹斯特街景絲毫沒能分吸引他們的注意。榮恩沉默地吃完了早餐,收拾過餐具,並且好心地順道替對方的那份做清洗,儘管金髮男人沒有道謝,他也沒有因此放在心上。

 

畢竟,讓他們心煩的,可不是誰做了飯、誰打了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透過臉書,榮恩得知哈利暫時回不了家的消息,不單單是航班停飛的緣故,而是觀光盛地的義大利也傳出零星的咬人事件。他的好友與好友的教父只決定暫時待在飯店裡,等當地政府控制住局面才離開。

 

『我開始明白你說的露天腸子自助餐是怎麼一回事了,』哈利在私訊裡寫道:『我看到新聞了,喔,天啊……太殘忍了。』

 

『別想了,兄弟,再怎麼說,你可是在義大利,』榮恩回覆道:『國外可比這裡有趣多了,昨天下午英國廣播公司的頻道都沒訊號了呢!』送出這段話之後,他又動了動手指,補充道:『其他新聞台說廣播公司的總部有人也受到感染,大樓的工作人員全撤光了。』

 

『好慘。』他的好友回覆道:『那你還好吧?馬份呢?他還在我家嗎?』

 

『我要是不好的話,就不會發訊息給你了。』他笑著搖了搖頭,為好友的擔憂感到既好笑又窩心,『另外,我得遺憾地告訴你,馬份正在你家沙發上活得好好的哩!』

 

他們的訊息往來大約持續了四十多分鐘,哈利才與他暫時地道別,並且承諾會時刻與他保持聯繫。

 

榮恩又切到了查理的臉書,最新一則貼文仍然是上週的那張合照,也沒有回覆他報平安的留言,些許地不安在心底悄然蘊釀,他煩躁地打開私訊,給顯示為離線的查理留言:『告訴我你們一切都好,拜託。』

 

他的哥哥沒有回覆他,而金妮的臉書也同樣沒有新的貼文。榮恩離開臉書,改登推特,卻發現法寶店帳號的前次更新仍是那張大城堡的照片,這簡直不符合自己哥哥們一日多更的作風,更該死的是,當他嘗試打電話到雙胞胎位於伯明罕的店面時,電話也像幾天前一樣切進了答錄機裡。

 

街道上仍然三不五時便會傳出槍響,有時候離得很遠,有時候就在附近。其中讓他印象深刻一次槍擊,就發生在聯排別墅的樓下,有三個軍人與一名警察圍成一圈,而底下倒著的傢伙同樣穿著一身軍裝,臉被轟出一個大洞,黑色的血液將人行道的地磚給漆染成同樣的顏色,即便當時榮恩位在二樓,都能聞道那股腐朽的惡臭。

 

星期六的下午,另一個令榮恩無法忘卻的場面發生了。有一小批軍隊在街上巡邏時,忽然有一名衣服破爛的男人衝了出來。男人雙眼無神,身體呈現詭異的彎度,但動作敏捷如猛獸,只見男人爬跳到車頂上,再往下撲向其中一名軍人,張嘴便朝對方的脖子大口咬下。

 

雖然其他的軍人很快就從驚愕中反應過來,朝那名男子連開好幾槍,打爛了對方的腦袋,然而那名被咬傷的軍人倒在地上痙攣了好幾下,頸部的鮮血渤渤湧出,不一會兒便停止了抽動。

 

可是突發事件到此還沒結束,當那些軍人正要替同伴收屍時,另一名歪著頸子的女性不知道從那裡爬了出來,自背後咬住了其中一名軍人,該名軍人痛楚地慘叫,喚回了同伴的注意力。

 

剩下兩名訓練有素的軍人用不到三十秒就制服了該名女子,並且即時地替剛受傷的同伴做簡單的包紮,這期間大約花費了十來分鐘,才又回頭處理另一名同伴的屍體。原本打算就此離開窗邊的榮恩,卻留心到被包紮過的軍人雙腿正詭異地顫抖著。

 

就在他隱隱察覺事情的古怪之處,因而決定多停留了幾秒的當下,那名軍人忽然攻擊了自己的同伴,行為模式與那些咬人狂無異。

 

自聯排別墅目睹這一切的榮恩發出一聲驚呼,引來了跩哥的注意。金髮男人靠了過來,與他一同看出窗外時,也不禁吸了口涼氣。被包紮過的軍人瘋狂地撕咬其中一名隊友的臉部,與此同時,小腿部繃帶滲出了黑色的血液,另一個軍人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展給嚇傻了,隔了好幾秒才想起槍桿的存在,可當子彈射出之前,最後一名軍人便被自己的同伴給咬住了手臂,發出了淒厲的尖叫。

 

由感染至突變的整個過程並不漫長,榮恩看著這一幕,只覺得自己好像吸不到新鮮空氣了。他的每一下的呼吸變得愈發急促,然而那些氧氣好像都在這個時候消失了般,怎麼樣也無法輸進他的肺部。

 

那可是一整個小隊被殲滅的過程,伴隨著血液、碎肉與骨骼,就在他們的對街上演著。死去的軍人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微張,而他們瘋狂的同伴正在吞噬著他們的血肉,先是卷曲的腸子被扯了出來,然後是深色的肝,再來是停止跳動的心臟……

 

最後榮恩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滑坐到窗戶下方,盡其可能地大吼大叫,彷彿這樣做,就能夠驅趕掉所有壓抑的情緒。

 

這是一個牢籠,他被困在這裡,日復一日地見證他人的死亡,雖然他不認識這些人,卻覺得這些人就像是自己的化身,如果這樣的日子不會結束,那麼總有一天會輪到他。也許他的身體會被撕裂成碎片,成為他人口中的肉塊;又或是成為另一個感染者,把他人的五官咬成模糊一片,究竟哪一種比較幸運呢?

 

他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的時間在嘶吼,又花了多久的時間在顫抖。一旦意識到絕望以後,就難以維持住強裝勇敢的面具,政府的喊話是那般虛幻飄渺,軍隊和警察都自身難保,他的家人們如今狀態不明,至交好友也不在身邊,局勢動蕩,自己能否一個人渡過這場危機,榮恩沒有半點把握。

 

說不定他的父母兄弟早就遭遇不測了,而下一個就是他了。他會被開膛破肚,內臟從腔內生生扯出,骨頭碎裂,鮮紅的血液流成一片……

 

忽然,榮恩感覺到肩膀上傳來一股力道,鮮明的關節感告訴他,那是屬於另一個人的手掌。那隻手不重不輕地捏了捏自己,於是他抬起臉,看見一對灰色的眼眸。跩哥‧馬份彎下腰,目不轉睛地凝視他,神情有某種說不上的複雜,薄薄的嘴唇緊抿著,蒼白的臉蛋就與平時無異

 

不知怎麼著,看著這個本應是他最討厭的傢伙,榮恩竟然產生了一股強烈的安慰之情,至少自己還不是地孤立無援的。他握住了對方的手腕,感激地點了點頭。

 

而金髮男人因為他的小動作微微扯了下嘴角,又捏了他兩下,才放開他的肩部。對方先他一步離開窗邊,往廚房的方向去了,隱約之間,還能聽到廚具碰撞的聲音,他猜想對方是去張羅下一頓飯了。

 

榮恩坐在原地,那些未曾真正消失的空氣又重新充斥在他的周圍,他又能好好呼吸了。在平復情緒的同時,他忽然感到好奇,為什麼金髮男人在看見這種場面之後還能保持冷靜,難不成對方是沒有感情的嗎?

 

「我當然有感情,你是白痴嗎?喔,差點忘了,你本來就是個白痴。」在吃晚餐的時候,跩哥在聽見他的話以後,便翻了大大的白眼,「我一點也不冷靜,如果你有注意到的話,那會兒我的手都在冒冷汗呢。」

 

「難怪我總感覺肩膀上濕濕的,原來是你的錯,」榮恩用叉子戳了戳青豆,語氣間仍存有幾分懷疑:「但是你看起不像──我是說……你好像已經習慣了?至少你還挺有精神的。」

 

「沒有人能習慣這種場景,紅毛鼬,」金髮男人聳了聳肩:「只是這種程度還不至於讓我失態,畢竟我見過比這還要更糟的。」

 

「喔,比方說呢?」他挑了挑眉毛,問著眼前的傢伙:「我倒覺得那已經糟到不能再糟了。」

 

對方張開嘴巴,發了個音節,灰色的眼眸似乎在回憶著些什麼,榮恩沒有錯過對方的神色變得愈來愈陰暗,本就蒼白的臉龐似乎變得更慘白了。

 

他忽然對自己的提問感到後悔,如果對方真的有過更恐怖的經歷,回想起來勢必痛苦萬分,畢竟那等於是強迫對方再次感受那種恐懼,就算是他自己,也不願意再次回想羅梅塔夫人的慘狀,或者稍早前那個讓他幾乎崩潰的畫面。

 

「抱歉,」壓低了自己的聲音,榮恩低下頭,捅破了幾顆青豆,叉子在盤緣抹了抹,於是那團綠綠的玩意兒在餐盤上被他給弄得爛兮兮的,「當我沒問。」

 

是啊,這有什麼好問的呢。他這樣告訴自己,鬥嘴時不假思索的話語可能已經侵犯到他人隱私了,況且他和馬份家的獨生子又不是朋友,比慘之類的話題顯然也沒有非討論不可的必要……

 

「……不,」然而,金髮男人卻這樣告訴他,口吻中有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有想過,這些話我遲早得說出口,畢竟等事情平息後,我還是得尋求幫助。」

 

在接下一句話之前,對方停頓了幾秒,而正是這樣的停頓,讓榮恩從盤子中抬起視線,眼前的金髮男人閉著眼睛,眉頭緊鎖著,看起來是真的在承受某種巨大的苦痛。

 

對方嚥了口口水,他忽然不希望對方把話說下去了,「我以為我做好了說出它的準備,但我沒想過要敘述它是如此困難的一件事……」

 

這也許是第一次榮恩對於這個男人產生了近似於憐憫的情感,不管對方接下來要說些什麼,他都相信對方說的是真的了,那絕對比方才的景象還要糟糕得多。

 

「我父母……」跩哥深深地換了一次呼吸,睜開眼睛,再重重吐出,「我媽媽也變成了……那種東西。」

 

榮恩瞪大眼睛,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她吃了我爸爸,」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金髮男人的下唇正微微打著顫:「就在我家,在我面前。」

 

坐在他面前的顫抖的男人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現在的跩哥‧馬份沒了往昔的意氣風發,只不過是一名陷入悲傷的普通人,不論是那些財富,還是從前引以為傲的世襲爵位,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瞧,對方就連握著叉子的手都在發抖,這一點也不像他那高傲的死對頭。

 

接下來榮恩的動作完全是出於本能,他放下叉子,伸手覆上對方的手背,緩緩地揉捏著,就和對方下午對他所做的那些一樣。這只是個簡單的安慰動作,但他能做的也就只剩這麼點了。

 

或許是接收到了他的關懷,金髮男人翻過手,將榮恩的手指給握進了自己的掌心裡。

 

這是一種奇怪的體驗,榮恩得說和對方一向不對盤,他不曾想過他們也會有互相安撫情緒的這麼一天。

 

他沒有白目到詢問對方是怎麼逃過一劫的。回想起對方標準的握槍姿勢、平靜地把他人爆頭的動作、還有面無表情地說出家裡有死人的模樣,榮恩竟然覺得自己能猜到幾分。

 

金髮男人的指節內側生著一層薄繭,那可能是握槍握出來的,他只是任由對方握著自己,直到他們的情緒都緩和下來為止。

 

星期日的早晨,對角的商店櫥窗被人給打破了,玻璃碎裂的巨響傳遍了整個街區,吵雜的警報器鳴叫了好一陣子,卻沒有人去制止這樁搶案。遲遲未能穩定的局面造成人心惶惶,缺乏食物或其他資源的人們必然鋌而走險,捨命一搏或許還有存活的機會,留在原地注定只能等死。

 

就像被推倒的第一面骨牌一樣,在第一家商店被搶劫後過不了多久,遠方也傳來了第二家、第三家……附近的商店紛紛遭到攻擊,即便有些不走運的傢伙剛好被巡邏的員警給逮個正著,但那些法條早已嚇不倒豁出性命的人民,畢竟現在政府已經失去民心,社會也已然失序,比起未來可能到來的法律制裁,人們更懷疑是否真的能等到回歸正軌的那一天。

 

到了星期一的中午,有些暴徒甚至結夥而行,與警察在大街上對峙,由於軍方及時的支援,警方得到了短暫的勝利。但不論是那一方,都受到了極大的損失,因為沒過多久,那些受感染者出現了,在警方正好壓制住暴徒的當下,突然跳出來咬人,最終演變成一場大混戰,軍人、警察與暴徒們都亂了手腳,慌亂之中,子彈射中了許多非感染者,黑色與紅色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死傷慘重。

 

星期二的傍晚,獨立電視台與天空新聞台已經先後失去訊號,街道上看不見巡邏的員警,軍隊也不像先前那般頻繁地往來在街道上,遠方的公寓著火,飄出陣陣黑煙,沒有人上前救難,任由濃煙四處飄散,整條街都聞得到嗆鼻的焦味,所幸最後下了場大雨,把火給澆滅了,然而那把火還是足足燒掉了大半個街區的房子。

 

星期三的中午,金髮男人與榮恩坐在餐桌前,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乾坐著,凝重氣氛瀰漫在彼此之間。

 

食物,問題永遠是食物,連鎖店都歇業了,沒有咖世家,沒有漢堡王,外帶的中餐館更不可能營業,而他們的冰箱早就空無一物。

 

「看來,我們得出去一趟了。」打破沉默的是金髮男人,而且很顯然地,對方並不是在開玩笑。

 

榮恩抿了抿嘴,咬住自己兩側的嘴肉,沉重地點了點頭。

 

 

TBC

 

 

註:

 

全國快車公司(National Express)、捷達集團(Stagecoach Group)、第一集團(FirstGroup)皆為英國知名的運輸公司。

英國廣播公司總部(Broadcasting House),即BBC廣播大樓,位在倫敦市區,2013年後BBC新聞台也從BBC電視中心搬遷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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