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婚外情梗,作者三觀與文章走向無關,無論是榮恩或跩哥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丈夫。如果不能接受這類故事,還望您就此打住別往下看,感謝。

目前已經寫到一定的階段,沒有意外的話將於九月HP only集結成冊,屆時將會收錄未公開於網上之番外,詳情請待之後再說。

感謝幫我beta的朋友們。

 

 

 

 

The seven-year itch - (1) The touch

 

 

 

男孩一頭燦爛的金髮被梳理得整齊服貼,在陽光底下亮得晃眼,如同白晝下的海市蜃樓隨著對方一步步地走近,那頭奪目的金髮變得愈發分明,每根髮絲都鍍了層銀

 

翠綠的草皮發出沙沙的聲響,它們拍打在對方的鞋子上,任由距離在他們之間變得愈來愈短男孩替他擋住了太陽,他被包覆在對方的陰影下但是無論他們多麼得靠近,他都沒看清男孩的表情,這一定是背光的關係

 

就在他思考著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時,金髮男孩開口說話了,嘴巴一張一闔,而他只是專注地盯著那兩片蠕動著的唇瓣,渾然不覺對方剛剛都說了什麼。

 

末了,男孩揚起了嘴角,好像是在笑──不,他依舊沒看清對方的表情,這可能不單單是陽光太刺眼的錯──但是他就是知道對方這麼做了,他也不明白這樣毫無根據的認知是從哪裡來的。

 

大概是察覺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忽然之間,金髮男孩往他的方向又踏前了一步,近得甚至能聽見另一個人的呼吸。

 

『……你會答應的,是吧?』男孩說話,聲音輕得像在呢喃,而這會兒他終於把那些話給聽進去了:『我看得出來,我們想的是同一件事。』

 

驟然縮短的空間使他的心臟微微一抽,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嘴巴異常乾燥,脈搏加快,連呼吸也變得急促。他的手心開始冒汗了,握拳也不是,放鬆也不是,所以只能無所適從地將掌心摩擦在自己的褲子上,好像這樣做真有什麼意義一樣。

 

男孩緩緩伸出手,他們的食指碰到了一塊,短暫地擦過彼此的,彷彿方才的觸碰只是場錯覺,可是他的心跳卻因此更加紊亂,一下又一下地猛烈撞擊他的胸膛,他甚至感覺到些許的疼痛,正好在他的心窩處。

 

『告訴我,衛斯理……』男孩又一次開口了,特意壓低的聲音與前次別無二致,屬於對方的氣息也都全數撲到了他的臉上。

 

這種親密的感覺,太過了。他如此想道,啞啞地張開嘴,打算說點什麼,也許是對這不自然的距離感發出抗議,也許是試圖掩飾住自己的心慌意亂,也許只是……單純地想要給對方一個答覆。

 

倏地,眼前的事物都消失了,伴隨著無盡的黑暗,渲染整個世界。陽光消失了,金髮男孩不見了,就連腳底下的青草也沒了。

 

榮恩睜開眼睛,深深抽了口大氣,意識到一切都只是個夢境。

 

有人在他的身邊翻了個身,發出淺淺地嘆息。他簡單地調整了姿勢,將睡夢中的妻子摟進懷裡,她晃了晃腦袋,在他的臂彎中尋找更舒服的位置,平日那張精明能幹、秀麗又帶了些攻擊性的面龐,也在此刻變得毫無防備且柔軟,這樣的反差令他忍不住揚起了一個微笑。

 

榮恩低下頭,即便她棕色的卷髮散亂,他仍然找到了她的髮旋處,並且在那兒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這裡是他和妻子的房間,他們的屋子,他的家。窗外還是暗的,深色的天空籠罩著萬物,幾點星光掛在高處閃爍。這裡沒有刺眼的陽光,沒有大片延綿的草地,也沒有金髮男孩的身影;有的只是妻子規率的呼吸聲,於寧靜的夜晚格外清晰。

 

他收緊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把他此生的摯愛攏得更緊。然而懷中的妻子卻發出了細微地呻吟,似乎被這樣的小動作給驚醒了,「……榮恩?」她緩緩半睜眼,棕色的眼眸帶著水氣,嗓音黏糊,似乎還處在半夢半醒間,「怎麼了?」

 

「沒事,」說話的時候,他用指尖緩慢地摩挲著她的肩膀,「還沒天亮。」

 

「嗯……」棕髮的女人無意識地哼了哼,半垂的眼簾重新闔上,往他的懷裡找了個適當的柔軟處,喃喃地說:「好吧。」

 

「晚安,親愛的,」如果他的妻子沒閉上眼的話,就會發現他微微揚起的嘴角。榮恩擁著她,溫暖地感覺充斥在他的心口,腦海中一閃而過些什麼,於是補又上了她的名字:「妙麗。」

 

她勾起一抹淺笑,好像還能聽見他的呼喚,作出簡單的回應。沒過一會,他的妻子便發出了沉靜且平穩的吸吐聲。

 

榮恩環抱著她,感覺睡意再度找上自己。他覺得自己很幸福了,他深愛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也理應如此,雖然他們沒有媲美古靈閣金庫的財富,但無形的東西早已使他們足夠富裕。

 

那些午夜夢迴時的綺思根本就不該出現──不管他和金髮男孩曾經有過點什麼,都是從前的事了,它們太久遠、太私密也太愚蠢,應該被封塵在心底的某個深處,這才是它的歸屬。

 

恍惚之間,榮恩感受到懷裡人兒翻身的動作,他模糊地想著,無論有著怎樣的過去,現下的事物才是最重要的。

 

這一次他沒有再夢到金髮男孩,一夜無夢,睡得香甜。

 

 

 

 

他的妻子是個控制狂──榮恩偶爾會這樣覺得,這不能怪他,因為她確實有點瘋狂,莫名其妙生悶氣、為了小事焦慮、對他愈發嚴格而且難以取悅,特別是在她生完玫瑰之後。

 

「那是產後憂鬱,你得理解她。」在聽到他的抱怨後,金妮只是平淡地回了這麼幾句話:「女人的辛苦,你們男人永遠無法感同身受,說真的,你該對她寬容點。」

 

「對,只要她別因為我沒把茶渣倒乾淨就朝我大吼的話,我會的。」榮恩從盤子裡拿了塊小圓餅,身體向後仰,往沙發裡頭更陷進了一點,「更何況,玫瑰都七個月大了,距離那啥『產後』也夠久了吧。」

 

只見他那善解人意的妹妹翻了個白眼,噢天啊,她居然這麼對他。「這是因人而異的,你這傻子,」說著這句話的同時,金妮將阿不思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我剛生完詹姆的時候也憂鬱了快半年,那段時間真的很難熬。」

 

「那不一樣,」嘴裡嚼著餅乾,他口齒不清地說道:「哈利太忙了,沒時間陪妳,所以我和媽才會輪流來看照妳,免得妳無聊。」

 

「是啊,哈利很忙,妙麗也是,」他妹妹替阿不思擦掉了口水,停頓了會兒,「她是不是在弄什麼法案?說真的,她為什麼不乾脆辭掉工作算了?」

 

「她就是那樣,總是把自己弄得很忙碌,妳又不是不知道,」吞下嘴裡的東西後,他刻意拉高嗓音,學起自己妻子的模樣,「『噢,我得幫小精靈、巨人、人馬、或是任何會說話的東西謀取福利』!」

 

金妮被他逗樂了,肩膀微微顫抖著,連帶影響到腿上的小阿不思也跟著傻傻地笑起來,「學得挺像。我會告訴她的,我保證。」

 

「放我一馬,金妮芙拉,我願意為妳做任何事,只求妳別告訴她。」他誇張地說,這逗得他的妹妹更開心了。

 

當他們還沉浸在這股歡愉的氣氛時,一陣不合時宜的尖銳哭聲倏地迸發,讓榮恩與金妮同時嚇了一跳,就連阿不思也瞪大了眼睛,左右轉動著那圓圓的腦袋,看起來有點呆呆的。

 

「她哭了!」原先趴在地上畫畫的小詹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伸出手指,朝嬰兒床的方向指去,一雙褐色的大眼眨巴眨巴地望著在場的兩個大人。彷彿急於與他人分享資訊那般,小詹姆又重覆起同樣的一句話,而這會兒聲音拉得更大了:「她──哭──了!」

 

「是啊,我知道,」榮恩衝著小詹姆眨了下眼,「交給榮恩舅舅來處理,看仔細了。」

 

語畢,他從口袋裡掏出魔杖,朝嬰兒床下了個速速前,將整個嬰兒床都拖到沙發旁邊,包括躺在裡面的小玫瑰也一併被床帶了過來。

 

「榮恩!」金妮幾乎是帶有些責備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好啦,我承認有點野蠻,但這樣比較快啊。」他把魔杖收了回去,站起身,再彎下腰,輕柔而緩慢地將手探進女兒的後頸,小心異異地捧著她的頭,一股作氣地把她抱起,「噓噓噓,小公主,妳怎麼了?爹地在這裡。」

 

「你太粗魯了。」他的妹妹在一旁嘆氣,而小阿不思看見了自己母親的表情,竟憨憨地發出笑聲,「你就沒想過這樣做可能會害她受傷嗎?連我看了都想揍你,難怪妙麗會生氣。」

 

「沒事啦,我有計算過了。」他回頭辨解完,又把焦點重新放到寶貝女兒身上,「寶貝,甜心,我的小蜜糖,別哭別哭,妳要什麼?告訴爹地,嗯?」

 

慶幸的是,玫瑰並不是太難帶的孩子,經他這麼安撫沒多久就止住了淚水,咿咿呀呀地笑了起來。說真的,榮恩至今還搞不懂嬰孩哭鬧是為了什麼,要是他們只是單純地想哭一哭呢?

 

「也許她只是缺乏安全感。」彷彿看透了他的想法那般,金妮挑了挑眉毛,「小孩子都這樣的,以前詹姆還會為了引起我的注意而尖叫呢。」

 

被點到名字的詹姆再次從地板上抬起頭來,好奇地看了他們一眼,又埋首回紙張去了。

 

「天曉得。」榮恩皺了皺鼻子,和玫瑰對望。她明亮澄徹的眸子裡有著他的倒影,而他猜想自己的眼中也只有她的存在。

 

「小孩是很敏感的,」他的妹妹接著說,不過他沒有聽進多少她的話。他搖晃懷中的人兒,凝視她完美無暇的臉蛋,還有新長出來的紅髮,感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玫瑰遺傳到了他的頭髮,那麼她適合穿淺色的洋裝,也許上面要有些小碎花……不,大大的花朵,配上鮮豔的色彩,會讓她看起來更健康,配上圓圓的領子,喔,天啊,她一定會成為世界上最美麗的小女孩。

 

當他思考著要幫女兒買些什麼衣服時,金妮仍在發表她的看法,「他們其實能感知大人的想法,也有自己的情緒,所以千萬別瞧不起嬰兒。」

 

「嗯,嗯……我知道。」榮恩心不在焉地回答,心思早已飄蕩到其他地方去了。

 

他想自己可以找個時間去趟服裝店,先幫她那些可愛的衣服買起,如此一般,當他帶著他的小公主出門玩的時候,就不怕沒有好看的衣服穿了。他的小公主會是驚豔全場的焦點,她那麼獨一無二,一定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一週過後,他把那些可愛的小衣服帶回家,攤在客廳茶几上和妻子報備時,卻被狠狠地潑了桶涼水,將他滿腔的熱血與情懷都澆熄了。

 

「你在想什麼啊,榮恩!」放下高高束起的髮髻,妙麗嗔怪著,棕色的眼眸還閃爍著一定程度的不滿:「這些衣服玫瑰都穿不下,她才多大?你不覺得自己買得太早了嗎。」

 

「可以先放著嘛。」他替妻子把大衣掛到了衣架上,對自己的行為做出辯解:「她長得那麼快,用不了多久,她就能穿這些小裙子了。」

 

「那也該等她長到那個階段才買。」她將髮夾放到了桌上,自口袋拿出一條髮帶,頭棕色的頭髮被拉成一束,很快地綁了個高馬尾,「衣服放久了會泛黃、會長霉、還會皺掉,」繞完最後一圈髮帶後,她甩了甩腦袋,好確認馬尾綁得夠緊,才又補充道:「而且等她能穿的時候,這些款式也舊了。」

 

「又沒關係,反正妳是個女巫,最聰明的那種。」榮恩聳聳肩,往妻子的方向走來,討好般地把手搭到了她的雙肩上:「妳會有辦法的,對吧?用些咒語之類的,它們又會變回全新的。」

 

「希望你還記得你在四年級舞會上穿的那件『傳統』禮袍。」不過妙麗一點也不買帳。她哼哼兩聲,擺脫他的碰觸,「時間對物質的影響是不可逆的,這和我是不是女巫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旋過身,語氣間仍然帶著些許的不悅:「說起來,你也是個巫師,還出生在魔法世界,所以別把事情都推給我來做。」

 

「妳的符咒學成績的可比我好,」榮恩怪叫道:「更何況,我又不是那個意思,妳為什麼總是要曲解我的話啊?」

 

要知道他會這麼說話,完全是想說服她這些衣服是值得一買的,而他之所以強調她會有辦法,還不是想借由稱讚對方來達成加強的效果,完全沒有半分要推責任的意圖。然而他的妻子卻不是這麼認為的,這反倒讓他覺得有些委曲了。

 

在他這麼說完後,妙麗微微揚起下巴,雙手交抱在胸前,看起來有點被激怒了。「喔?不是嗎?」她睨視著他,說話尖銳且帶刺:「我怎麼覺得你只是想滿足自己一時的購物慾,再讓我為你購物衝動善後呢?」

 

「我沒有,妙麗,」他朝自己的妻子走近一步,想要碰碰她的臉,可她卻向後退了,這樣明顯的拒絕令他有點受傷。榮恩搖搖頭,退回茶几邊,隨手把其中一件攤開的白色洋裝給舉起:「看看這個,妳不覺得它很適合我們的小蜜糖嗎?上面還有可愛的花!」

 

「這些對她而言都還太大件,況且她的衣服也夠多了,榮恩。」她無不諷刺地笑了笑:「你買的這些她頂多穿到三歲,之後她會長高,然後它們就全部派不上用場了。」

 

他環顧了下眼前攤開的衣服,才五件而已,有一件還是送的,也不算很多啊。可是妙麗卻開始了她的碎碎念,開始數落起他從前幹過的每一件蠢事,從他們在霍格華茲念書的日子,延續到他辭去正氣師工作的事兒,她只是說個不停,好像他是個惹禍精一樣。說真的,有些事情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好嗎?虧她能把它們都背下來哩!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榮恩?」本以為妻子的怒火終於告個段落的時候,她又揚起了聲調,聰慧的雙眼轉過一圈,質疑地盯著他瞧。

 

「有啦有啦。」他不耐煩地應聲敷衍,而這不知又怎麼觸碰到對方的逆鱗了,因為她挑起半邊的眉毛,表情變得愈發不善。

 

「才怪,你根本沒在聽,」妙麗這下子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你為什麼老是這樣,完全沒把我說的話當一回事。」

 

「我有啊!」這下子就連他也覺得被冒犯到了,聲音亦隨之拔高起來。

 

妻子那對秀雅的雙眉皺起,臉上寫著焦慮與煩躁,好像他不是買了幾件衣服,而是買了幾條食人魚一樣令人無法忍受。榮恩想起了金妮說的話那些話,他確實該對她寬容些,畢竟她生完孩子就直接回到工作崗位上,身體的不適與精神的疲勞也許一直都在折磨著她,這些他都無法替她承受。

 

就在榮恩打算道歉的時候,房內傳來嬰孩尖銳的哭聲,打破了他們之間微妙的平衡。

 

妻子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僅僅是搶先一步退出客廳,往房間的方向離開了。不一會兒,走廊盡頭傳來她溫柔的安撫,還有小女孩所發出的噫噫呀呀。

 

他坐回沙發,把攤在茶几上的那堆衣服給推到一邊,陷入了深深的鬱悶之中。

 

隔天早上,榮恩坐在喬治的法寶店櫃台,無精打采地盯著櫥窗外來來往往的人們,依舊煩悶不堪。

 

他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妙麗會變成現在這副德性:易怒、敏感、情緒波動極大,眼裡容不下小缺陷,一旦開始數落他就停不下來。雖然從前的她有點囉嗦,卻不至於任何事都要計較,可現在的她簡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即便榮恩深愛著她,也不免疲乏,畢竟,不會有人喜歡面對一張生氣的面孔,不是嗎?

 

午後的陽光斜斜照進來,在櫃台留下點點斑斕。榮恩隻手撐著下巴,變得昏昏欲睡。衛氏法寶店的客群多半是學生族群,也因為這個原因,學期中的法寶店變得稍嫌冷清。喬治對此倒是很樂觀,反正等到學生放長假的時候,他們就能賺飽大半年的荷包了。

 

就在他差點睡著的時候,店門的鈴噹發出了幾聲清脆的聲響,把榮恩硬生生地拖回了現實。他坐直身體,深吸一口大氣,稍稍打起精神,伸長脖子往門口的方向打量。

 

那是一個有著深色長髮的女性,穿著一襲墨綠色連身長裙,還帶著緞面的手套,看起來與法寶店格格不入。她走進店內,步伐優雅,每一個動作都顯示出了良好的教養。

 

打從她走進的那一刻,榮恩就無法不去在意她的存在,除了她是今天下午唯一的客人之外,還因為她身上那股不同於其他來客的氣質,他甚至有些懷疑她可能走錯了店家。不過這樣的疑慮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這名女士很快地便在其中一個架子前停佇腳步,認真地檢視架上的商品。

 

由於她側身對著櫃台,榮恩才注意到她梳的髮型,很顯然地,她是一位年輕的夫人,於是這讓整件事情顯得更怪異了。儘管偶爾也會有些母親來這裡給孩子們買惡作劇商品──別懷疑,就是有這麼無聊的父母,尖叫溜溜球和惡作劇魔杖超級受這些壞心眼爹媽的歡迎──但這位女士看起來一點不像那種客人。別問榮恩為什麼,這裡的顧客他看得夠多了,什麼樣的人會挑什麼樣的禮物,他基本上能猜出個大概。

 

只見她從架上拿起一個會咬人鼻子的茶杯,前後端詳一陣,又笑著搖頭放了回去。那名女士轉了個身,走到過道盡頭的籠子旁,從裡頭拿出一隻粉紅色的迷你毛毛球,並且用手掂了掂它的重量。

 

雖然偷看是不禮貌的行為,但榮恩卻沒能止住自己的好奇心。一個陌生的富貴少婦出現在他們的店裡,實在太稀奇了。她的五官立體深邃,眉形姣好,看起來還有點面熟,只是他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是在哪裡見過她。

 

她在粉紅色的迷你毛毛球與紫色的迷你毛毛球間猶豫了很久,然後把粉紅色的那個放了回去,帶著紫色的走到了另一個架子前,研究起那些下了屏障咒的小玩意兒。

 

店門鈴鐺兀地響起,叮噹叮噹的響聲打破了暫時的無聲與寧靜,作為店員的榮恩也習慣性地回頭望去。然而,一個他從來沒想過的訪客出現在眼前,讓他當場愣在了原地。

 

站在門口的男人皮膚蒼白,鼻樑高挺,下巴削尖,還有一頭幾近珍珠光澤的淡金色頭髮。那人關上店門,轉過身,灰色的視線與他對上。

 

接下來時間就靜止了。榮恩認得對方,他怎麼可能不認得呢?這是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即便霍格華茲大戰後便不曾再見過面,但唯有這個人,他是不會錯認的。

 

過往的時空在此刻交錯。開門,關門,他們看著彼此,那些從前也發生過的片段,與現下的景象重疊,產生了一股極不真實的即視感。不同的是,當年那道灰色的目光夾雜著興奮的光彩,可此刻的灰色眼眸只能看見與他不分伯仲的驚訝。

 

這樣無聲的對視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彷彿過了一個世紀,又也許不足兩秒,便被身穿墨綠色連身裙的少婦給打斷了。「跩哥,」她說話的聲音悅耳,嘴角帶著笑意,「我在這兒。」

 

在她呼喚後,金髮男人足足隔了一秒鐘,才從他們的對視中抽離。「翠菊。」只見那人微微勾起嘴角,冷淡的臉龐多了幾分溫度,既柔情又體貼。

 

馬份家的繼承人走向她,隨著皮鞋每次的踩踏,發出了細碎的聲響。金髮男人伸出手,自然地取過她手上的東西,包括那顆紫色的迷你毛毛球。

 

喔。榮恩想,他認出她了,那是月桂‧綠茵的妹妹,曾經在學校見過幾次面

 

金髮男人走在她的身邊,而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從架上拿起一個商品,詢問對方的意見。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對年輕的夫妻,並且感情還很融洽。

 

眼前這個年輕男人陪伴妻子的模樣,簡直堪稱所有丈夫的表率了,他與她始終保持半步的距離,既不過份親密,也不太過疏離。不知怎麼著,榮恩的心底忽然產生了一股說不上來的感受。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樣的情緒,當金髮男人因她的話微笑時,那些往昔的記憶便浮了出來,像些細小的針刺劃過他的喉嚨,他的胸膛,他的心臟。

 

不對,這不對,那些感覺早就被榮恩藏在心底的某個角落,緊緊栓上。它們不該出現,特別是在這個時候。馬份結婚了,他也是,他們有各自的家庭,各自的生活,各自的人生,年少時的幻想都是不切實際的。

 

馬份家年輕的夫人還在說話,然而年輕的馬份卻悄悄地轉過了頭。那對灰色的雙瞳與榮恩的眼神再次交會,目光中乘載著昔時的泡影,帶著一些試探,與幾分的熱切,使得他呼吸一窒。

 

不過金髮男人很快又別開了眼,低頭回應妻子的問題,留給他一個服貼整齊的後腦勺。

 

終於,這對年輕的夫妻從架上拿起幾個下過屏障咒的玩具,朝櫃台走來。榮恩挺起胸膛,試著扮演一個親切和善的店員,就像在面對其他的顧客那般,如果可以的話,他會試著裝作沒認出對方……

 

「衛斯理,」不過,金髮男人打壞了他的計劃,像是久違的老同學,進行一段普通的寒暄:「好久不見,我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你。」

 

「嗨,馬份,」他點點頭,覺得自己嘴角的弧度有點僵硬,「如果你在進門前有抬頭看看招牌,就會注意到這其實是我哥哥的店。」

 

「我知道,『衛氏巫師法寶店』,門外那個拉帽子的假人實在教人難以忽視。」跩哥假笑了一下,不是很有誠意的那種:「我的意思是,我聽說你在正氣師局工作?」

 

「哦,對,以前是。」他聳了個肩,簡扼地回答:「不過現在我是這裡的員工──你們要結帳了嗎?」

 

「喔,是的。」年輕的馬份夫人對他微微一笑,接著拍了拍自己丈夫的手臂,提醒道:「把東西給他看看,親愛的。」

 

金髮男人將手裡的東西都放到櫃台,目光卻停留在榮恩的臉上,彷彿在端詳這些年錯過的什麼。被人盯著瞧的感覺使他有些不自在,榮恩又扯了個乾巴巴的笑容,問道:「這位是你的夫人?」

 

「嗯。」只聽見對方簡短地應了一聲,才把視線的焦點轉移到身旁的人兒,「她是翠菊。我想你認識她的姐姐,月桂

 

他低著頭,清點櫃台上的商品,故意裝作專心計算總金額的模樣,「是啊,當然,我記得。」

 

「我也記得你,」翠菊笑著說:「雖然當年你是我們的對手,但我還是得承認,你的魁地奇打得好極了。」

 

「呃,謝了。」他沒有抬頭,即便他早就把金額算出來了,「但我恐怕妳的丈夫不這麼想,畢竟他曾經作出一首歌,用以評價我的球技。」

 

他的玩笑話成功使她嗤笑出聲。年輕的馬份夫人以一種歡快的語氣說道:「別理他,他是個幼稚鬼。老實說吧,他的技術遜多了。」

 

這會兒金髮男人咂了個舌,聲音帶上幾分不耐,似乎急於中止這段有關魁地奇的談話,「你算好了沒有?」

 

「噢,」榮恩抬起頭,重新迎上眼前這對年輕夫婦的目光:「總共七加隆又十五西可。」

 

翠菊仍然面帶微笑,看起來是那麼優雅端莊;跩哥則收起了那假腥腥的笑容,面無表情地從口袋裡掏出錢袋,翻出八枚金加隆幣,往他的方向遞過來。

 

伸手去接的時候,他們的指頭碰到了一塊兒。有那麼瞬間,一股電流自碰觸的地方沿著血管竄上,直直地通到了心臟。榮恩嚇得縮回了手,錢幣也因此散落到櫃台與地板上。

 

「抱歉。」他眨著眼睛,還沒從方才的驚嚇中回過神。

 

跩哥一句話也沒說,僅僅是彎下腰,拾落那些掉在地上的錢幣。年輕的馬份夫人看了看榮恩,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好像完全沒察覺到剛才那刻發生了什麼,笑容依然甜美單純。

 

揀起掉落的那三枚硬幣後,金髮男人重新把它們放到了榮恩手上。但這一次,對方稍稍施了些力度,使他們的手掌緊貼著彼此,「拿穩點,衛斯理。」對方說,口氣平淡。

 

分開的時候,年輕的馬份指尖擦過了榮恩的手心,有些粗糙的皮膚摩挲而過,一吋一吋地,帶著屬於對方的體溫,就像毛蟲爬過一樣,有點癢,有點涼,還有點疼。那種觸電般的感覺再次竄了出來,就連對方的手完全離開他以後,也沒有隨之消散。

 

榮恩知到自己的呼吸變急促了,僅僅是這短暫的碰觸。他看向金髮男人的眼睛,灰色的瞳仁就像是無盡的汪洋,裡頭飽含那些不再訴說的情感。對方收回手,把它插進口袋裡,目光仍舊牢牢地鎖著他。

 

在那對年輕的夫妻終於離開以後,榮恩用雙手遮住了臉龐,感覺自己的兩頰燙得要冒火。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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