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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

婚外情梗,有肉末,榮恩與跩哥都不是好丈夫,閱讀前請三思。

劇情走向與作者三觀本身無關。

目前已經寫完正篇故事,將於九月HP only集結成冊,預計有兩個結局,只有一個結局會貼在網路上,書裡將會同時收錄兩種結局,詳情等我都完成之後再公布給大家:)

 

 

 

 

 The seven-year itch - (5) Awakening time

 

 

 

冬天過去了,斜角巷冰冷的空氣終於透著幾絲春日新芽的清潤氣息,黃色水仙花成了群花的頭領,所有露出土壤的地方都看得到它們的蹤跡,即便花圃中仍然佈滿寒冬餘下的枯黃,它們也毫不畏縮,成為了身批黃袍的烈士,為春季的花期打響了第一炮

 

大地甦醒,渴望綻放更強烈的生命力,正如他們不再只滿足於窩在小旅館裡做愛,同樣也尋求起更多的刺激。巫師世界是萬分不能回去的,不論是他的一頭標誌性的衛斯理紅髮,還是從頭到腳都穿著名牌的馬份,他們肯定會被什麼人給認出來,因此麻瓜世界成了最佳的掩護。

 

他們去看了麻瓜電影。雖然金髮男人在聽見這個提議時,冷冷地嘲笑他是個麻瓜愛好者,但榮恩不在乎,畢竟他從沒有進過所謂的電影院,這對他而言真是太新鮮了,以致於在買票的那會兒還鬧了個笑話。

 

隨著電影院的燈光暗下,年輕的馬份也變得局促不安,似乎並不喜歡在滿是麻瓜的環境裡承受黑暗,一下往靠背坐進去,一下又直起身體,雙手始終抱在胸前,看起來有點焦慮。榮恩正好相反,在投影打上大大的螢幕,開始播放預告時,他差點因為興奮而歡呼出聲,惹得身旁的麻瓜女孩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那是一部懸疑犯罪片,演員們操著一口滑稽的美國腔。當談判專家與搶匪接觸的時候,他也放下了手邊的爆米花,稍稍離開椅背,緊張地瞪著眼睛,被劇情刻意營造的緊張感所宣染。

 

兀地,榮恩的手被人碰了一下,這害得他緊繃的神經瞬間炸開,嚇得彈了一下。他撇撇嘴,不滿地側過臉,果不其然地看見了金髮男人的揶揄笑容。正當他想叫對方別鬧了的當下,音響忽然發出了巨大而嚇人的音效,於是他又把視線轉回到影院的巨幕上,對接下來的發展表現出目不轉睛的專注。

 

然而身旁的始作俑者並不打算就此結束惡作劇,反倒變本加厲地撫摸起他的手腕,帶著薄繭的指腹摩擦著他的皮膚,像數隻邪惡的毛蟲。榮恩不喜歡這個騷擾,所以他抽回手,可是對方抓住了他的腕,把他的臂部又拉回到扶手上擺好。這一次,那些可恨的手指更過份了,它們甚至鑽進他的袖口裡,有意搔弄他,於是榮恩只好衝對方發出噓聲,身旁的傢伙才不情願地抽開手,一副無所謂地聳聳肩。

 

他以為自己終於能夠得到清靜,可沒過多久,榮恩便感覺到自己的大腿被人碰了,他不用看就知道是誰做的。年輕馬份似乎對劇情毫不關心,修長的手指隔著布料來回摩挲在他的腿根,吋吋向上,又吋吋滑下,他的腿側還被捏了一把。螢幕上的銀行高層表現得很古怪,每句話都說得有所保留,彷彿打著什麼算盤。愈發古怪的發展使榮恩移不開眼,他試圖揮開對方的手掌,卻終究無功而返,索性也由著對方去了,反正電影的吸引力要比身邊的男人強多了。

 

直到金髮男人在黑暗中撫上他的褲襠前,他都是這麼想的。跩哥的手掌覆到了他的胯部,不懷好意地來回揉弄,就像要與電影爭奪他的注意力那般,最終,他的慾火被誘發了。榮恩知道自己的雙頰在發熱,他咬著嘴唇,試圖別發出任何呻吟,但那些粗重的氣息還是從他的鼻腔呼了出來。

 

談判專家做出關鍵性的推理,可那片大螢幕已經沒法再從金髮男人那兒搶走他的半分關注了。手裡的爆米花灑到了地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音,被影院內的音響給蓋了過去。對方隔著褲子進行這些惡行,而完全被點燃的榮恩則把自己的手搭在對方的同一個部位,學起對方的動作。金髮男人發出了哼哼聲,這令他得到些許報復般地快意,有點明白為什麼對方要打擾自己的觀影體驗了。

 

黑暗之中,沒人會注意他們,卻又因為是公共場所,隨時有被看見的風險,一方面得憂心那些不可預期的狀況,一方面又無法停下這種近似於愛撫的不雅舉動,兩相權衡下,竟意外地刺激。榮恩仰起脖子,腰部向前拱去,快要不能克制自己的喘息。

 

「喔老天,去開房間好嗎。」坐在他旁邊的麻瓜女孩忽然轉過頭來,憤怒地細聲說道。

 

突如其來的發展讓榮恩瞬間清醒,一股羞恥感攀上了他的全身。他向女孩小聲地道了個歉,回過頭來往巨幕看去,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錯過了太多,完全無法跟上情節的發展了。

 

金髮男人在他的耳邊輕聲說話,手指還停留在他的襠部上:「我們離開吧。」

 

他點了點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與金髮男人一前一後地穿過重重人群,隱約還聽得見剛才那女孩的聲音:「真搞不懂丹佐華盛頓的臉為什麼也能讓人興奮,這是一部犯罪片耶!」

 

離開影院後他們隨便找了個巷子,沒理會是不是有麻瓜會看他們,雙雙掏出魔杖,迫切地消影到那間熟悉的老舊旅館前。一頭螢光綠的小伙子只看了他們一眼,便把鑰匙扔在櫃台上,他們扔下一張麻瓜鈔票,甚至沒有等對方找零,便迫不及待地爬上了樓梯,打開房門,開始替對方脫衣。

 

跩哥從背後抱住他,薄薄的嘴唇落在他的耳背落下一個又一個親吻,榮恩靠在對方身上,手臂繞過自己身後,壓著對方的頭顱,享受被人從背後操的快感。每當對方一個挺進,他就跟著拱起身體,而當對方半退時,他便向後頂,拒絕對方的離開。男人咬住了他的脖子,在不留下痕跡的情況下吸吮著,要維持這樣的姿勢有點吃力,但在忘情的狀態下,誰也不會感到疲倦。

 

在到達高潮前,身後的男人將陰莖從他的體內掏了出來,抖了兩抖,射在他的腰窩上。黏稠的體液在那兒只待了短短幾秒,便順著榮恩的股瓣滴落而下,滾進他的臀縫之中。而榮恩則在對方抽出後,又擼了幾秒,才把精液噴在地毯上。

 

金髮男人把他轉了過來,摟著他的腰狠狠親吻,他也回應對方的動作,捧住年輕馬份蒼白的雙頰,啃咬那對性感的薄唇。他們的力度都不小,使得這個接吻就像一場鬥爭,不知道誰會先成為繳械投降的那一個。

 

從窗戶看出去,不難發現樹木的細枝上已經冒出了花苞,他幾乎能想像出它盛開的模樣,也許再過兩個禮拜,倫敦的街頭就會被大片粉紅給籠罩,新綠的春風吹散了冬季的憂愁,偶爾飄落的小雨成為了花瓣上晶亮的點綴,萬物都煥然一新,宛若新生。

 

和年輕馬份共度的每個時光都是如此美好而甜蜜,壓根就不需要用理智思考,只管用心感受便行。曾經令他痛苦的那些情感隨著次數的增加,再也折磨不了他。人會麻木,這很正常,而榮恩已經很少在歡愛後想起他的妻子了。

 

復活節的前一週,妙麗與他在早餐時間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打從她離家出走那次過後,便減少了許多無厘頭發火的次數,他的妻子正逐漸恢復成往日以理性思考出名的天才女巫。以金妮的話來講,就是她終於從產後憂鬱走了出來。

 

「我總覺得你心情挺好的。」在籃子裡的最後一片可頌被拿走後,妙麗淡淡地說了這句話,替玫瑰抹去嘴邊泡軟的麥片,沒有看向他。

 

「噢,」榮恩舉起橙汁喝下一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再普通也不過的微笑,「還好啦,復活節假期快到了,」放下少了大半的飲料的玻璃杯,他補充道:「喬治又有新的點子,但是他一個人搞不定,所以同意讓我加入研發了。」

 

「這樣啊。」他的妻子在替女兒擦去殘渣後,又拍了拍她的小臉蛋,軟呼呼的臉頰甚有彈性,「所以你會晚歸囉?」

 

「也許吧。」無辜地聳聳肩,他把眼前的盤子又拉近了點,切了塊燻肉送進口中,含糊不清地說:「反正沒辦法趕回來準備晚餐。」

 

妻子動作頓了幾秒,漂亮的指頭停在女兒的臉上,「是喔。」妙麗應了一聲,才緩緩抽回手指,「那好吧,我會再去爸媽那裡接玫瑰。」

 

不知怎麼地,妻子沒什麼情緒的口吻,令榮恩的心臟忽然抽痛了一下,但也只是短短的這麼一下,很快地,那股刺痛感便完全消散了。

 

「盤子麻煩你收拾,今天是新法案的初審日,我得早點出門。」最終,她把自己的盤子推離幾吋,裡還剩下一點沒吃完的烘豆與半顆蛋,金黃色的蛋液因為輕微晃動而沿著盤形流動,有部份豆粒也因此浸泡其中。

 

臨走前,他的妻子只來得及給他們的女兒一個吻,便匆匆忙忙地套上風衣,離開了他們的房子。玫瑰已經會用湯匙了,但是她總是吃得滿桌都是,於是清理桌面變成了相對麻煩的事。

 

他們沒有請保姆,所以當兩個人都得工作的時候,帶孩子的活暫時落到了格蘭傑夫婦的身上,幸好他善良的岳父母都愛死了這個小孫女,樂於花時間陪伴她。於是整理完飯廳與廚房後,榮恩便以最安全的方式,將玫瑰送到那對麻瓜夫婦的家。

 

隨著復活節假期的接近,法寶店的工作也變得愈來愈忙,這是真的。薇若提和他討論了調班的事宜,她想在復活節結束後去美國度兩週的假,據說她透過巫師交友平台認識一個剛從伊法魔尼畢業的小鮮肉,兩個人正打得火熱,由於她的計劃,喬治也不得不親自下來顧店,又得重新排班。

 

除此之外,新研發的產品在碰水的時候會爆炸,這不是原先預期的效果,所以喬治特別允許榮恩加入調整工作,幸運的是,這個問題在上個禮拜就順利解決掉了,因此還來得及大量生產。

 

雖然有點忙,但充實的工作時間總是比較好,至少榮恩不會無聊到在櫃台前打睏了。

 

結束今日營業前,榮恩又巡了店裡一遍,確保一切妥當,像往常一樣離開了店門,而金髮男人就站在路燈下等他。鵝黃色的光灑在男人立體的五官上,留下清楚的陰影,那對灰眸閃爍,直直地望向他,就像在訴說無聲的情話。

 

抬起一個大大的跨步,他摟住了金髮男人。年輕的馬份發出一聲輕笑,像是在嘲笑他的性急,但是他沒有生氣,因為對方也同樣回抱了他,臂彎收得又牢又緊,沒有人看見他們。

 

在前往熟悉的旅館前,他們先去了一家麻瓜速食店,買了兩人份的潛艇堡和飲料,用紙袋裝好,手提今天的晚餐,沿著鋪滿了地磚的人行道慢步而行。他們不是什麼滿懷思春的小女孩小男孩了,當然不會牽手,然而當金髮男人的手背與他自己的輕輕擦過時,還是令榮恩一陣悸動。

 

倫敦的街道總是如此熱鬧,年輕的學生騎著單車與他們擦肩而過,一些穿著短裙的女孩討論著現下最流行的口紅色號,操著拉丁口音的異國來客向警察問路,雙層巴士在開停靠時與被櫻花的細枝刮過,落了大把花瓣,灑下滿地繽紛。

 

他們走到了那間旅館,櫃台的麻瓜小伙子從遊戲中抬頭,向他們揮了揮手,然後把鑰匙遞了過來。老舊的地毯看得出來被整理過了,但他們踩上去的時候,還是在絨毛上留下淡淡的凹痕,榮恩負責開門,跩哥則抓著兩個紙袋耐心地等候。

 

經過一小段路的搖晃,被飲料給擠壓到的潛艇堡有點歪了,但這不妨礙它本身的味道。他雙手握著兩側的麵包,大口咬下,燻雞的香氣與洋蔥味兒混在一起,於嘴裡同時爆開,整個口腔都是食物的味道。

 

正經的晚餐時間只不過持續了五分鐘左右,不一會兒,年輕的馬份便放下了手裡的那份食物,任由夾在麵包中間的幾片黃瓜落到地毯上,開始吻他。榮恩能嘗到對方嘴裡的鮪魚味,還有一絲蕃茄的甘甜。

 

這是個帶滿食物氣味的親吻,乍聽之下有點噁心,但實際操作起來感覺卻挺不賴。吃到一半的潛艇堡被扔到桌子上,裡頭的醬料也滴落至桌面,他們仍然忘情地吻著彼此,壓根不在意可憐的小圓桌正在遭受什麼慘劇。

 

直到他們結束這個吻,依依不捨地分開彼此,年輕的馬份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帶了點評價意味地吐出這麼一句話:「……燻雞還不錯。」

 

「還有半個,如果你想吃的話。」榮恩笑了,然後想起了被扔在小圓桌上的晚餐,無論它有多好吃,都早已失去了繼續享用的胃口。

 

對方的眉頭皺起,露出了一個嫌惡的表情:「不。」

 

「那……去床上?」他好笑地問道。

 

跩哥沒有回答他,而是抓過他的小臂,把還坐在小圓桌旁的榮恩給一把拉起。它以為對方要帶他去床邊,但是他錯了,因為對方將他一把壓在牆上。榮恩的襯衫掀得老高,金髮男人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連串瑣碎的吻,於是他的手指狠狠掐住對方的皮膚,作為回應對方吻遍自己身體的獎賞。

 

他們就連脫衣服的方式都充滿了挑逗,甚至沒有完全褪下那些布料的打算,只要能達成目的便行,他褲子被扯下一隻腳,另一邊還鬆垮垮地掛在腿上,至於對方的褲管也才滑到膝蓋的位置而已。

 

金髮男人折起他的一隻腳,就著壓在牆上的動作,慢條斯理地進入了他。榮恩發出幾聲滿意的哼哼,感覺得到跩哥埋在自己體內的每一吋,它進得那麼深,將他完全打開,他被推到雲端之中,遨遊在快感裡,浪潮一波波地拍打著自己。

 

在他忍不住發出了類似「操……」之類的嘆息時,對方又重新吻上他,鮪魚的氣味還沒完全退掉,但已經嘗不出蕃茄或其他生菜的味兒了。它正逐漸變回平常的那個吻,伴隨著更多的甜蜜。

 

靠著牆上做了一段時間,他們決定換個角度。不一會兒,榮恩趴在小圓桌上,隨著對方的每一下進出,可憐的小桌子有好幾次都差點被掀翻,就好像他們還折磨不夠它一樣。幾次震動後,原本放在上頭的潛艇堡紛紛滾到桌邊,最後被他在忘情中揮動手臂的時候,給掃到了桌下,他們的晚餐在地毯滾了半圈,醬料從桌面一路灑到地面,洋蔥也被濺了出來。

 

這次先到達頂峰的人是榮恩,他的精液噴大多噴到了小圓桌上,與潛艇堡漏出的醬料混在一塊,兩種液體相會,交互擴散,形成一個詭異的融合。至於沒射到小圓桌的部份,不知道是滴進了地毯裡,還是落到地毯上的半顆潛艇堡上。

 

金髮男人在他的體內又進出了一小會兒,才把體液噴在他的大腿上。結束了歡愛後,他們從地上撈起了剩下的晚餐,它們已經看起來不怎麼美味了,裡面的生菜和肉類散得一團糟,可是在做愛完畢以後,他們又重新感到饑餓了。

 

年輕的馬份提議再去買一份,他沒有拒絕,而是在心底悄悄決定自己要改點鮪魚口味的了。

 

所有的事情都照著自己的軌跡在行走,沒有任何的偏差,日子平淡得到了有點可怕的地步,彷彿有什麼更大的風暴在台面下醞釀。

 

 

 

 

復活節假期的最後一天剛好碰上了星期日,法寶店忙得不可開交。無論是喬治、薇若提還是榮恩,三個人都排了班,好應付這檔旺季的最終混戰。這天下午他們至少當場逮住四個妄圖偷東西的年輕巫師,喬治恐嚇了這群小賊,要是他們膽敢再這麼做,就別怪那個刻有『可惡扒手』字樣的章子印到他們臉上,那些字是洗不掉的,少說也得持續一個禮拜的時間。當然,基於人權考量,這也只是恐嚇之詞罷了,就榮恩的角度來看,自從他的哥哥當上一名父親後,對人待物的方式也相對寬容了一點。

 

當他們終於結束了今天的營業,也示意著復活節檔期的忙碌日子告了一個段落,儘管又累又渴,但不難看得出喬治的心情還是挺不錯的。他那對自己兄弟特別摳門的哥哥,竟難得給了他一包看起來有點價位的小禮物;薇若提就不用說了,她收到了喬治特製的香水,混入迷拉的指甲,作為祝福她約會順利的小道具。法寶店裡唯一的女員工愛死了這個香水,興高采烈地把它收進口袋裡,只差沒給他們兄弟兩一人一個熱吻了。

 

喬治示意他們早點回去,剩下的工作他會處理好,因此榮恩得到了比平時要更早的下班時間。從側門離開的時候,薇若提在門口與榮恩道別,下次見面就是兩週後了,他給這個好戰友一個大大的擁抱,要她回來以後分享這次的約會經過,她眨眨眼,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表示她會好好藉著這次機會把美國小鮮肉給搞上床。

 

她的背影消失在斜角巷的人群之中,與一襲深灰色風衣的金髮男人擦肩而過。榮恩站在路燈下,衝著對方露齒一笑,果不其然看見了那對灰色眼眸微微瞪大,表現出詫異的模樣。

 

「你遲到了,馬份。」待對方走到夠近的距離時,榮恩戲謔道。

 

「是你提早了。」年輕馬份挑起半邊眉頭,方才徘徊在那對灰眼睛裡的驚訝已經消失了,對方的表情甚至帶上一點不以為然:「我還以為復活節假期的最後一天,你們會很忙呢。」

 

「是很忙啊。」他聳了個肩,瞟了一眼法寶店,裡頭的燈還沒熄掉,表示自己的哥哥還沒有打算馬上離開,「喬治說他要負責關店,所以我就先下班了。」

 

順著他的目光,金髮男人也朝法寶店丟了個視線,「好吧,那麼,提早下班的格蘭傑-衛斯理先生,晚上想吃點什麼?」說到這裡,對方頓了頓,將焦點從法寶店收了回來,轉而移到他的臉上,「為了不被你哥哥發現,我的建議是,我們最好快點。」

 

榮恩點點頭,他完全贊同這點。

 

就像他們平時會做事情一樣,金髮男人與他並肩走向往破釜酒吧的方向,只要在進酒吧前,製造出恰當的時間差,漢娜也不會有所懷疑,打從去年冬天開始,他們都是一直這麼做的。

 

然而所謂的命運,大概就是由巧合所構成的吧。當他再熟悉不過的那張面孔從斜角巷的另一個方向迎面走來時,他猛然愣怔,沒法再次抬起自己的腳,帶著驚恐與不可致信。

 

妙麗就站在那裡,距離自己不過十碼不到的距離,她的手上還抱著玫瑰。而且很顯然地,他的妻子也看見了自己,因為她的眼睛瞪大了,並且她肯定看見了那個與她丈夫距離太過親密的金髮男人。

 

年輕的馬份明顯僵住了,他能感覺得到這點。她走得愈來愈近,三十碼變成了二十碼,二十碼只剩下十碼,最後,她在他們兩碼不到的面前停下。

 

「榮恩。」妙麗叫了他的名字,臉上沒有多少表情,既看不見意外與驚喜,也看不見震驚或憤怒,她就只是站在那兒,抱著他們的女兒,瞧著他。

 

忽然間,榮恩感覺不到自己的喉嚨了,他的家人在他的面前,可他竟然半句話也說不出口。他的妻子穿著剪裁合身的白色套裝,頭髮盤起,她今天不用上班,所以這是她特意打扮過的;而他的女兒,他那一歲多、聰明又乖巧的女兒,正咬著自己的小手,睜著圓圓的眼睛,帶著純粹的笑意天真地望著他。

 

「妙麗……」他聽見自己發出了聲音,有點沙啞,有點猶豫,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口的。

 

然而他的妻子卻別開了視線,往金髮男人的方向看去。她露出一個微笑,笑容看起來完美得無懈可擊:「嗨,馬份,我沒想到會遇見你。」

 

「格蘭傑。」年輕的馬份挑起半邊眉頭,不重不輕地與她打了聲招呼。

 

「是格蘭傑-衛斯理,我和榮恩已經結婚了。」她糾正道,臉上的笑容仍然維持得那麼好。

 

「妳怎麼會在這裡?」榮恩再次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可是那個聲音卻遠得像是隔了層什麼,才傳進耳裡,如此地不真切,如此地滑稽。

 

「今天是復活節假期的最後一天,又碰上星期天,我想你會比平常還要忙,」妙麗一邊的眉毛揚了起來,重新把目光放回他的身上,「所以想說我們全家人可以在外面吃頓晚餐,慶祝你忙碌的工作終於告個段落了。」

 

「噢,」他點點頭,沒敢去注意金髮男人臉上的表情,「謝謝妳,妙麗,這很貼心。」

 

「是啊,」妻子那對棕色的眼眸眨了眨,目光之中閃爍著某種感受,但是榮恩看不明白;而她看向他的方式,更好像能把他看透,「不過,我沒想到你會和馬份走在一起,老實說,我有點驚訝。」

 

「只是個巧合。」答腔的是金髮男人。跩哥的口吻平淡,彷彿自己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般,講得那麼理所當然:「你們一家人可以慢慢享受你們的晚餐,不用介意我,我也要回家了。」

 

「喔,沒關係。」妙麗又笑了,但她的眉毛卻蹙了起來,使得這個笑容顯得格外疲憊,「既然只是個巧合,我猜你們難得見上一面,大概有很多話要聊吧。」說完這句話,她抱著玫瑰臀部的手向上攏了一下,好把有些下滑的女兒給重新抱好。

 

玫瑰眨了眨眼,來回看向自己身邊的三個大人。他們的小女兒身上穿著白色的洋裝,上面有小小的花兒點綴著,這會兒榮恩才意識到,那是他曾經親自挑選給她的衣服。

 

「不過是隨意談些學生時代的蠢事罷了,沒什麼值得一提。」年輕的馬份笑了下,既冷陌又生疏。

 

「是啊,我相信。」她這麼說的時候,眉毛抽了一下,並不是真如她所說地那般真心相信的樣子,「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和我們一起用餐。」

 

不知怎麼地,四月春意好像一點一滴地地離榮恩遠去了,那些盎然狂放的生命力正從他的指尖流逝,他的手指冰冷,沒了知覺,即便他試著抽動它們,也只有痙攣般地震顫。

 

他看著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女兒,以及自己的情人,幾個世紀以來都沒有多大改變的斜角巷景象在他們的身後,看起來不真實到滲人的程度,彷彿冬季澆在身上的冷雨不曾離開。他的喉嚨乾澀,他的嘴角僵硬,他的眼睛酸楚,而他的心臟發疼,胃袋就好像在無底之淵中下墜。

 

像妙麗那麼聰明的女巫,一定看出來些什麼了。不,不如說,像她這麼敏感的女人,怎麼可能毫無所察呢?

 

榮恩啞啞地張開嘴,想要出口反對這個荒謬的提議,在他做過這麼多不該做的事情之後,他怎麼能讓馬份與自己的家人共度晚餐,還假裝心平氣和呢?

 

然而,在他才發出第一個音節時,身旁的男人便搶在前頭發話了:「不用了,我的妻子在等我。」這之間停了幾秒,年輕的馬份又補充了一句:「還有我的兒子。」

 

「哦?你有兒子了?恭喜你。」妙麗的聲調稍稍揚起,好似她對這個話題真的感興趣:「現在多大了?」

 

「剛滿一歲。」金髮男人說道,唇角抖了下,若不是因為它很快就又恢復到原本的弧度上,幾乎可以被稱為是一個微笑了。

 

他的妻子倒是大方地笑了笑,又順手將懷裡的女兒給攏了攏:「我猜應該挺像你的吧?」

 

跩哥微微揚起下巴,「金頭髮,灰眼睛,如果妳指的是這個的話。」語畢,有著金頭髮與灰眼睛的年輕父親側過頭來,看著他,從聲音裡聽不出喜怒:「那麼我就先回去了,很高興見到你,衛斯理,」頓了頓,對方像是想起什麼一樣,更正道:「……格蘭傑-衛斯理先生。」

 

榮恩沒有說話,他甚至不敢看向對方,更不清楚對方此刻是否能理解自己的感受。也許那對灰眸中燃燒著憤怒的色彩,抑或是呈現悲傷的色調,又或者是帶著波瀾不驚的嘲弄,他都無從知曉了。

 

金髮男人走了,那襲灰色的大衣微微翻起,捲起一陣風,將春日最後的暖意給帶走了。

 

「回家吧。」妙麗垂下眼,沒有看著他,只是語調平和地說:「我忽然沒有胃口了,也許今晚不是適合慶祝的好日子。」

 

他點頭──他只能點頭,同意了她的提案。榮恩想從她的手上接過玫瑰,但是他的妻子只是搖了搖腦袋,把女兒往懷中抱得更緊,跨開腳步,向著最近的呼嚕網方向前進。

 

被抱著的玫瑰回過頭來,從妙麗的瞪著大大的眼睛肩膀上看著他,對他微笑。當初被評為衝動購物買回來的洋裝是那麼適合他的小公主,穿在她身上,就像個下凡的天使,帶著聖潔的光輝,彷彿沒有什麼事物再比她更美好的了。可他竟然有種錯覺,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女兒,如今看起來是這麼地陌生。

 

那片深淵又回來了,而他正在直直下墜,豪無預警碰地一聲摔到了地面上,每一寸骨骼都因此碎裂,有些摔成了粉末,陷進肌肉裡;有些變成細小的碎片,尖銳處狠狠地插進血管,他沒法動彈,只能看著渤渤鮮血終將流乾。

 

罪惡感其實從未消失,它一直都在那裡,等待某個恰當的時機,將他給吞噬殆盡。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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