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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

偽舅甥(叔姪?)梗,英文的Uncle同時是舅舅、叔叔,但畢竟是中文同人,故還是用中文的詞彙作區分,然而無論文中出現的舅舅還是叔叔,請務必把這兩個詞當成同一個單字看待。

 

 

 

 

Of course, My dear uncle - (1) Only cooler

 

 

 

類似的場合總是如此沉悶,舉目所及盡是黑色,從頭飾到禮袍,自手套至鞋子。跩哥收回整理完領結的手指,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周遭仍有股難以言喻的緊束,好像無論怎麼擺弄,都沒辦法抹去環在頸間的不協調感。

 

按捺住想要再次調整領口的衝動,他悄悄地瞥了眼自己的母親,即便被深色面紗給遮住大半張臉,還是不難注意到水仙‧馬份緊抿雙唇,就連特意挑選的黑色口紅也因而被抹去了幾分。

 

接著他又轉開眼珠子,往父親的方向瞄了過去,只見魯休思‧馬份面上沒有多少表情,若不是因為與那雙自己同樣的灰色視線恰好對上,外加責備式地挑起一邊眉毛,跩哥差點就會相信他的父親對死者存有丁點敬意了。

 

收到長輩質詢目光,他撇撇嘴,老實擺正視線,並微微蹙起眉頭,學著自己的母親那樣,假裝對這名遠房親戚的離世感到傷心,即便他從未見過她,更壓根兒不在乎她活著的時候曾做過什麼。

 

分針正好走到十二的當下,身穿深色巫師袍的司儀也提著魔杖緩緩走來。老司儀一頭白髮梳得伏貼,上了年紀的步伐踩得顫顫巍巍地,踏上台階時差點就要踩空,惹得站在前排巫師們發出一聲驚呼,而跩哥肯定在人群中瞥見奈威‧隆巴頓憨傻的大臉,和其他人一樣張著嘴巴,滿面驚恐,模樣可笑至極。

 

終於等到老司儀站好,他敲敲魔杖,念了個哄哄響,頓時間,蒼老沙啞的嗓音擴及了會場的每個角落。

 

很好,這下子不管跩哥願意與否,都得知道她的生平了。

 

過世的卡莉朵拉老太太是大角星‧布萊克二世的長女,一名驕傲的純血主義者,於學生時期就讀史萊哲林,而後嫁給了同為神聖二十八家的隆巴頓,婚後她深居簡出,雖與老家日漸疏離,卻依舊不磨損她身為布萊克血脈的分毫,並且替姻親家族誕下兩名純血子嗣,延續了原生與姻親家族雙方的榮耀……

 

就在司儀宣讀到這裡的時候,一陣騷鬧的聲響不合時宜地打破了肅穆的氛圍,其中更不乏幾個跩哥耳熟的嗓音。

 

「都是你們的錯,弗雷、喬治,喪禮已經開始了,」雖說年輕女孩壓低了的音量,但那種不滿的語氣仍舊傳了過來,「如過你們不選在出門前測試那什麼愚蠢的五倍爆炸糖,我們就不會遲到了!」

 

「噢金妮,好女孩,妳別那麼生氣,這件事可不能光怪我們。」其中一個討厭的聲音毫無悔意地答道。

 

「就是嘛,金妮,」另一個同樣討厭的聲音也隨之附和:「說到底,我們之所以製造五倍爆炸糖,還不都是為了小榮榮!」

 

「對啊,為了整他所以專門做的,」前一個聲音的主人說道:「要怪就怪他唄!」

 

「嘿!」接著跩哥感覺自己的耳朵一熱,那道熟到不能再熟的聲調響起,本應爽朗而明快的嗓音,於此時盡是不快且憤懣:「我又哪裡惹到你們了?為什麼老是針對──」

 

少年話音未落,一道屬於中年婦女的嗓音便將其給打斷了:「夠了,安靜,安靜!」

 

這道怒吼可謂中氣十足,比方才幾個人所發出的聲音都還要來得更大,數人同時轉頭看向吵鬧的來源,就連司儀也停下了自己蒼老沙啞的宣讀,頓時間,整個會場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跩哥甚至不用回頭,就能猜到這群人是誰,但是他還是選擇側過半個身體,果不其然地看見了滿臉委屈的榮恩‧衛斯理,還有著與對方同樣生有一頭紅髮的家人們。年輕的女孩雙手抱胸,雙胞胎們則無所謂地抬起眉毛,他們的母親趕忙捂住嘴巴,衛斯理一族的大家長則頻頻向周圍道歉。

 

「哼,衛斯理們。」魯休思不冷不熱地笑了聲,半點也沒掩飾對此的不以為然,而跩哥則完全同意他父親的看法。

 

絕大多數的人們都不再計較這個插曲,一一把目光重新回到了司儀台上,老司儀也清了清喉嚨,再度開口宣讀卡莉朵拉‧隆巴頓的悼念文。不過跩哥沒有像其他人一樣,他只是微微瞇起眼睛,抱著看笑話的心情,繼續望著不遠處的紅髮家庭。

 

畢竟,無論卡莉朵拉‧隆巴頓與他母親的血緣再怎麼親近,於他而言,不過是位素未謀面的老太太,相比之下,還是觀察那群他所熟知的傢伙們,要來得有意思多了,不是嗎?

 

這會兒衛斯理夫人正拉過她的裙襬,緩緩落座。當她再次開口時,音量便降低了許多,甚至要聚精會神才能聽清她在說些什麼:「這可是在葬禮上,孩子們,你們就不能學著適可而止嗎?」

 

「哦,好像剛剛引起注目禮的不是妳一樣,這位女士。」其中一個雙胞胎揶揄道。

 

另一個雙胞胎接著講:「他說得有道理,女士,妳得學著適可而止了。」

 

事實上,跩哥根本分辨不出來他們誰是誰,不過這也沒什麼重要的,畢竟他們都分別得到了他們母親的白眼,儘管他們好似一點兒也不在意。

 

坐在最靠外的榮恩‧衛斯理偷偷笑了起來,不住顫抖的肩膀早已出賣了它的主人,那卷曲的金色睫毛亦輕輕震動,本來還勾在上頭的幾縷瀏海因而落下,令大片陰影遮住了紅髮少年的額頭。

 

瞧,那傢伙傻不拉機的笑法,就連憋笑也憋得這麼蹩腳。注意到這點的跩哥不禁腹誹起來,可能還嘲弄地笑出了聲,因為他的母親很快地瞥了他一眼,而這會兒他才老實地收回視線,繼續假作對老太太的死亡感到遺憾。

 

在教人昏昏欲睡的氛圍下,漫長的喪禮迎來了結束之時。隨著老司儀撤銷了那句哄哄響,裝著卡莉朵拉‧隆巴頓的棺木終於入土,一批批來賓們先後使用了家屬提供的港口鑰,被傳送到老太太生前的住所。

 

一如所有的傳統喪禮,跩哥和他的父母到達時,家養小精靈早就備妥了喪後招待會的食物,各式糕點擺放在長桌子上,供每一位到場的賓客自助享用。老太太的家人們紅著眼眶,站在取餐盤的位置,當注意到馬份一家人時,率先朝他的母親點了點頭。

 

水仙向前踏了一步,握住了卡莉朵拉的女兒的手,輕輕地拍兩下,既不過份親暱,也不顯得生疏,對沒什麼來往的遠房親戚來說,這樣的禮節可謂適度。卡莉朵拉兒子年紀比他的父親還要老,伸出來的手更是爬了好幾顆老斑,只見魯休思假意地笑了一下,握住那隻手,很快地又收了回去。

 

至於跩哥,則在對那兩個姓隆巴頓的長輩點頭致意後,便走開了餘光瞥見父親將手放回口袋裡,正好是剛剛與對方握手的那隻,而跩哥知道他的父親總會在右口袋裡備好手帕,用以擦拭沾染到的髒污。

 

許是走不專心的緣故,才踏沒幾步,他就感覺自己踩到了某人的鞋子。跩哥回過頭來,對上了一臉驚訝的奈威‧隆巴頓,結結巴巴地問道:「馬份!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哦,瞧瞧這是誰,霍格華茲臭名遠播的魔藥大師。」他挑起嘴角,半是嘲弄地說道:「相信我,我其實也不怎麼想來,特別是當我知道她嫁了一個隆巴頓之後。」

 

「卡莉朵拉姆婆是個好人,」隆巴頓家的少年頓時紅了臉,也不知道是被嘲笑魔藥學成績的關係,還是因為姓氏被侮辱的緣故,表情介於尷尬和憤怒之間,「希望你能對死者保有基本的尊重。」

 

「我已經很尊重她了,畢竟,你瞧,我穿了一身黑色的禮袍,而不是別的什麼顏色──」跩哥無所謂地聳聳肩,還想再諷刺些什麼,比如錯誤姻親關將如何污染血統之類的,偏偏在那之前,另一道嗓音卻先一步打斷了他。

 

「那是因為你沒其他顏色的衣服了吧,馬份。」一道火燄般的紅色的身影擠進了他們之間,保護性地以手臂護住奈威‧隆巴頓的身體,湖藍色的眼睛半瞇起來,警戒地盯著他看:「我看你平常也喜歡穿一身黑衣啊,難不成是因為馬份家常有親戚死掉嗎?」

 

這句話讓胖乎乎的隆巴頓男孩驚呼出聲,明明身形較紅髮少年還要更加壯碩,反倒還像個小姑娘似地伸出手來,抓住對方的袖子,不安地提醒了一句:「榮恩,你確定嗎?我覺得我們還是小心一點,」說話的同時,那雙深色的眼睛更是不安地向遠處瞟來瞟去,「他是跟他爸媽一起來的,說這種話可能會冒犯到他們……」

 

「噢拜託,兄弟,」紅髮少年翻了下眼珠子,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反問道:「他剛才不也冒犯了你的姓氏嗎?你就不生氣?」

 

「我很生氣啊,」被這麼一說的奈威縮起肩膀,卻也放開了抓著對方袖口的指頭,「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也要像他一樣當個渾球,沒必要辱罵整個家族。」

 

這會兒換成跩哥開始不高興了,他下意識蹙起眉頭,並稍稍抬高下巴。眼前的傢伙顯然沒把他的表情變化看在眼中,因為這會兒衛斯理家的小兒子竟點了點頭,並用言語表達出對隆巴頓男孩的同意。

 

「好吧,你說得對,」說出這句話的衛斯理先是瞥了他一眼,接著將手臂攀上那比自己高了幾吋的肩頭,搭住奈威的肩膀,「走吧,別理他了。」當對方旋身時,那頭卷曲的紅髮亦輕輕晃了一下,就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球:「去看看小精靈準備了什麼點心吧,我得說,這麼一折騰,我都快餓扁了。」

 

然後在紅髮衛斯理的推擠下,奈威‧隆巴頓跟著轉過身去,兩個葛來分多男孩一前一後地邁開腳步,彷彿方才什麼事都沒發生般,一步,兩步,三步,就這樣把他留在了原地。

 

沒有人喜歡被冷落,更甭說是喜歡成為眾人焦點的他。望著那兩個同齡人的身影,跩哥頓時感到一陣被忽視的怒意,他重新踏出步子,一把抓住了紅髮少年的上臂。

 

榮恩‧衛斯理回過頭來,如同湖水般澄藍的眼眸滿載訝異之色,眨眼的時候,又卷又翹的的淺色睫毛亦隨之輕拍。有那麼一瞬間,跩哥好像在那裡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他緩緩勾起嘴角,這是他諷刺他人前的一個小習慣:「你剛才是不是說自己餓了,嗯?」

 

「幹嘛啊,馬份?」聽見這個問句的紅髮衛斯理隨即皺起眉毛,一雙藍眼再度滿懷戒備:「對,我餓了,所以呢?你是我媽嗎,還關心這個?」

 

「不,當然不。」在對方說到『我媽』一詞時,跩哥反射性地瞥了眼周圍,隱約看見了在在會場另一頭的衛斯理夫婦,並且顯然沒有注意到發生在這裡的一切。「我只是在想,你們一家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紅髮少年看上去有些被搞迷糊了,就連搭在隆巴頓男孩的手也收了回來:「……什麼?」

 

「這裡是卡莉朵拉‧隆巴頓的喪後招待會,她是我母親的姑婆,所以我出現在這裡,」他緩緩放開手,掌心中還殘留著不屬於自己的溫度,「可你呢,衛斯理?你們一家之所以來參加她的葬禮,該不會就是為了吃這麼一頓好料吧?」

 

兀地,紅髮少年的表情變得很難看,就連臉上的雀斑也一併被紅暈所染;而一旁的隆巴頓則張大了嘴巴,好像沒想到他會這樣侮辱對方。

 

但是這還沒完呢,佔了上風的跩哥將嘴角揚得更大了些,「如果是這樣,那還真是不幸,因為這些糕點實在很普通,」話說到這裡,他故作誇張地嘆了口氣:「枉費你餓了一個早上,只為了等待這種水準的食物,有夠可悲。」

 

頓時間,整個會場間賓客的交談聲彷彿都遠去了,無論是夾取食物的碰撞、人們寒喧的言語、步伐走動的聲響,好像都沒能影響到他們。跩哥得意洋洋地冷笑著,隆巴頓瞪著眼珠子來回在他們之間掃視,而榮恩‧衛斯理則露出一種不可致信的神情,謹慎地看著他。

 

「……你不知道,是吧?」隔了幾秒鐘,紅髮少年才再次開口。而這一回,衛斯理的口吻變得有些難以捉摸:「過世的隆巴頓老太太,她有兩個妹妹,其中一個名為塞德蕾兒。」

 

「哦,所以呢?」跩哥隱隱覺得,他或許遺漏掉了某個細節,並且這個細節將會主導整個談話的走向。

 

「塞德蕾兒‧布萊克後來嫁給了我的祖父,因為這樣,她被視為血統叛徒,從布萊克家除名,」榮恩‧衛斯理停頓了小半秒,才又說道:「無論如何,她們是親姐妹,所以卡莉朵拉‧隆巴頓是我的姨婆。」

 

這下子他終於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若是跩哥能早一點注意到的話,他才不會攔下對方,講那些有的沒的屁話了。

 

「你剛才說,你媽媽喊她作姑婆,對不對?」接著,那對漂亮的藍眼睛以一種挑釁的方式瞇起,其中不乏那種獲勝的得意光芒:「換而言之,你媽媽是我的表姐,所以我恰好是你的遠房舅舅。」

 

轟地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耳邊炸開了。他的雙頰微微發熱,被羞辱的感覺令他的整個胃都在燃燒,什麼叫拿起石頭砸自己腳,這就是了。

 

「少自作多情了,窮鬼,作夢去吧,」跩哥抖了抖嘴唇,每一個字都說得咬牙切齒:「你才不──是──我舅舅!」

 

可是對方壓根兒沒有理他的意思,紅髮衛斯理咧起了嘴,笑嘻嘻地說道:「讓我想想,你喜歡被叫小跩哥呢,還是更喜歡我直接喊你大外甥呀?」

 

這會兒連奈威‧隆巴頓都笑出了聲,幾個身穿黑袍的賓客在經過他們的時候,露出了懷疑的表情,好似不明白為什麼會要這種場合上嘻嘻哈哈的。幾步之遙的金妮‧衛斯理端著她盤子走了過來,上頭擺放了幾個司康和巧克力蛋糕,明顯是從長桌上拿來的。

 

在距離足夠接近時,衛斯理家的女孩以審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後才轉向自己的哥哥:「你怎麼兩手空空的啊?我還以為你很餓呢。」

 

「我是餓啊!被弗雷他們那麼一搞,早餐都來不及吃到哎……」紅髮衛斯理咕噥一聲,把手重新搭回隆巴頓的肩膀,還故意朝跩哥瞥了過來:「對了,金妮,我一定要跟妳說件有趣的事!妳知道我們有個超級不可愛的遠房外甥嗎?」

 

只見金妮‧衛斯理翻了翻眼珠子,毫不掩飾她對此事的漠不關心。跩哥只感覺自己連耳朵都變燙了,想也沒想,便大聲斥喝著:「滾吧,窮鬼!你最好吃得飽一點,因為你那貧困的父母可沒錢餵養你這頭愚蠢的豬!」

 

接下來是周遭的一陣倒吸氣聲,當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不合時宜的事後,已經太遲了。

 

因為他那向來善塑造良好形象的父親,以及那對遠房表親尚存一絲敬意的母親,都板起了臉,朝他的位置快步而來。

 

糟糕,這還真不巧。

 

 

 

 

「嘿,馬份,聽說你在老隆巴頓夫人的喪禮上鬧了個笑話?」當喜多‧諾特湊近的時候,臉上還掛有討人厭的假笑,「我剛剛聽見低年級們正在談論你的事呢,到底發生什麼了?」

 

這個小賤人。發了個鼻哼的跩哥雖然面無表情,卻早已在腹中毀謗他的朋友無數次:「你為什麼不管好你自己呢,諾特?要是你積極參與我們的活動,我和你也許會有更多話題可聊。」

 

然而諾特僅僅是無所謂地聳了個肩,便將目光轉到了坐在沙發上吃東西的克拉。感知到視線的克拉從食物中分出一點注意力,輪流看了看他們,最後又把焦點放回眼前的點心,「其實也沒啥啦,就是跩哥發現自己可能得喊衛斯理一聲舅舅罷了。」

 

跩哥半瞇起眼,朝自己高壯的跟班看去,然而克拉卻依舊頭也不抬地吃著自己的司康餅,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隨著年紀增長,這胖傢伙似乎愈來愈不服管教了,他得找機會好好教訓一頓對方才行,「我猜,你很想試試被下鎖腿咒滋味。」

 

將食物整個塞進嘴裡克拉這才抬起眼,含糊不清地說了句:「抱歉。」

 

偏偏一旁的諾特反倒被逗樂了,嘴邊假意的弧度因而咧得更大,「真的?不會吧,馬份,你父母和那個純血叛徒是親戚?」

 

「給我閉嘴,他才不是我舅舅。」這會兒跩哥毫不隱藏自己的怒意了,他的嘴唇下意識地抖了抖,每一句話都說得咬牙切齒:「首先,我們關係很遠;其次,他的祖母早就因為嫁給叛徒而被家族除名了;其三,我討厭他,明白嗎?」

 

還沒等到諾特回話,同在交誼廳沙發上的剎比卻抬起眼,懶洋洋地說了一句:「這又沒什麼,過去我母親的一個再婚對象,也曾經把他妹妹帶進我家,於是我就多了個姑姑。」

 

跩哥挑起一邊眉毛,望向他的黑人朋友:「繼續說。」

 

「她只比我們大幾歲,卻總是以長輩的身份自居,喜歡用祈使句命令別人。」這名英俊的黑人男孩伸展般地扭了扭脖子,一句話說得慢條斯理。

 

正準備吃第二塊的克拉嘟噥了一句:「馬份也老是這樣,而且他甚至跟我們同年。」

 

「因為太煩了,所以我就告訴她,我想要西伯利亞之箭的新款掃帚當聖誕禮物,」無視於跩哥瞪向克拉的視線,剎比繼續說道:「畢竟『炫耀』的字尾剛好是姑姑,所以我希望我的好姑姑能送我一把,好讓我對我的朋友炫耀一下。」

 

「然後呢?那可是進口貨呢,她買給你了嗎?」諾特好奇地問道,「而且你當時才多大啊,就算買了那把酷東西,又能做什麼?」

 

「沒有然後。」說到這裡,剎比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膀,「繼父死了,遺產全進了我母親的名下,而他的妹妹被送到孤兒院,再也不是我姑姑了。」

 

聽完這些以後,跩哥什麼話也沒說,他微微抿起嘴唇,腦海裡緩緩浮現某種念頭。而一旁的諾特則吹了個口哨,短促且尖銳,臉上的表情介於同情和好笑之間。克拉顯然沒什麼想法,大口一張,第二塊司康餅就這樣少了大半。

 

「我的意思是,這些因姻親而產生的家族關係十分脆弱,」或許是誤解了跩哥的沉默,剎比深色的眼珠子盯著他看,又補充了一句:「再說,用不著幾天,大家就會把這件事給忘了,相信我。」

 

回望向他的黑人好友時,跩哥甚至還勾起了嘴角,緩慢而肯定地搖了搖頭,「不,我忽然有個絕妙的點子。」

 

「喔?」這下子換成剎比好奇地挑起眉毛,「洗耳恭聽。」

 

「沒什麼好說的,不過就是你的小故事啟發了我。」隨著想法逐漸聚集成形,他幾乎無法再繼續乾坐於交誼廳內。跩哥自沙發上站起身,朝克拉勾了勾手指,「把高爾叫來,我們三個人出去一趟。」

 

「現在?」嚥下第二塊司康的克拉看起來有點不滿,卻還是順從地站了起來,以袖口胡亂地抹了抹嘴巴,幾粒碎屑自嘴邊落了下來,「好吧。」

 

目送克拉小跑回寢室的背影,他將雙手抱在胸前,哼哼兩聲剎比則蹙起眉毛,好奇之情比方才還要更甚,至於諾特,依舊保持著那種想要看某個人出醜的表情

 

用不著五分鐘,兩個高壯的傢伙一前一後地往他的方向小跑而來。終於等到人的跩哥旋過身體,黑色外袍翻出墨綠色的內裡,皮鞋踩在鋪了地毯的石板上,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響,然而當他們走到石板裸露處時,輕重不一的腳步聲便於地窖內迴盪了起來。

 

在地窖的石牆大門完全關上前,他聽見了諾特問剎比:「你想跟過去看好戲嗎?」而對方則發出輕哼,還未答話,門就完全闔上了。

 

踏出史萊哲林交誼廳,重新回到地面後,剛過中午的太陽還高掛在天上,光線斜灑進走廊上。克拉和高爾跟在他的身後,顯然沒能猜到他的想法,尤其是後者,不住地詢問克拉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走在前頭的跩哥沒有答腔,但微微上揚的嘴角差不多出賣了他的想法。他逕直地往大廳走去,想也知道,這個時間的榮恩‧衛斯理大概會出現在哪裡,畢竟他觀察對方這麼多年──事先聲明,那是因為跩哥討厭對方,並且想要從對方身上挑出毛病,絕對不是別的什麼理由──早就能推知一二。

 

果不其然,當進入大廳的那一刻,跩哥馬上就注意到那頭豔紅的髮色。透過玻璃,穿進廳內的陽光將少年的頭髮照得燦爛奪目,卷曲的髮尾像是勾起了淡淡的金光,隨著對方擺頭的方式,小幅度地晃動著。

 

找到了目標的跩哥挑起半邊眉毛,一步,一步,又一步地朝那紅髮少年的方向走去。正在下棋的榮恩‧衛斯理命令著自己的主教向斜前方移動,並且在接觸到白色的騎士時,用權杖狠狠地擊碎了它的對手

 

「噢,老是這樣……」坐在對面的泰瑞‧布特搖了搖頭,「你還真是毫不留情哎,榮恩。」

 

「別介意,真的不是針對你。」紅髮衛斯理朝對手眨眼,從那道掛在嘴邊的笑容就可以判斷出對方此刻的心情,可謂好到不行。

 

目睹這一幕的跩哥帶著克拉和高爾,逕自繞到衛斯理的身後,像是在看一場滑稽的表演般,將雙手交抱於胸前,等待著對方發現自己。用不了幾秒,坐在旁邊的西莫‧斐尼干便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並且立刻戳了戳紅髮少年的手臂

 

「幹嘛啊,西莫,現在氣勢正好……喔,」衛斯理回過頭來,在看到他的當下,那道掛在臉上的弧度也隨之消失了:「喔,是你啊,馬份。有事嗎?」

 

他微微抬起下巴,以一種慵懶的口吻說道:「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你繼續玩吧。」

 

「少來了,雪貂臉,你可不是那種會在旁邊看別人下棋的類型。」有趣的是,當他這麼說的時候,紅髮少年反倒翻了個白眼,並且重新調整坐姿,將整個身體都轉向他:「說吧,有何貴幹?」

 

「……你確定你想在這裡談?」跩哥誇張地張大嘴巴,作出一個假惺惺的驚嘆狀,努力不要讓自己笑場,「這是很私人的話題。」

 

「梅林的鬍子!我跟你還有什麼需要私下談的事嗎?」對方怪叫一聲,顯然是被他的這個說法給嚇到了,正急著替自己辯解。

 

很好,看來他們對彼此的嫌惡完全不分上下。跩哥完全理解對方的心情,但這也令他的情緒變得有點複雜,要知道他討厭對方完全是其來有自,可對方又憑什麼視他為豺狼虎豹?再怎麼說,他可是馬份家的繼承人呢,英俊,聰明,重點是還很富有,完全沒有被討厭的理由才對。

 

「好吧,既然你堅持的話。」按捺住心頭的那點豪無緣由的鬱悶,他擺擺手,接收到意圖的克拉與高爾一把拉開坐在旁邊的斐尼干,惹得那愛爾蘭少年大聲呼叫。

 

當他取代西莫‧斐尼干,一屁股坐到對方旁邊時,紅髮衛斯理的眉頭也皺了起來,爬滿雀斑的臉蛋滿是警戒,並且往反方向挪了幾吋:「……你想幹嘛?」

 

坐在對面的泰瑞‧布特來回看著他們,好像不確定該不該開口說話;克拉和高爾粗魯地甩開了西莫‧斐尼干,教那愛爾蘭男孩不住地揉搓著被弄疼的部位雖說這兩個外人並不在他原先的計劃內,但也無所謂,反正目的就是要讓榮恩‧衛斯理出糗,無論是私下還是當眾,這個主旨都沒有變

 

「是這樣的,衛斯理,雖然前幾天的葬禮上,我們發生了一點小衝突,」他學著父親和人談判時的那種語氣,詠嘆般地說道:「但是幾天下來,我終於想通了。」

 

「……啥啊?」每當紅髮少年困惑的時候,總會一連續好幾下眼睛,他之前就發現了這點,「想通什麼鬼?」

 

「就是,你知道的,馬份家好幾個世代以來都只有一個孩子,所以我從來沒有過叔叔什麼的,」跩哥一面說著,一面搖了搖頭,裝出那種真的很遺憾的神情,「而我父親對我有很高的期望,所以他總是很難直接表達對我的父愛。」

 

這下子對方是真的被他搞糊塗了,載滿不解的藍眼珠倒影出他的輪廓,「你到底想說什麼啊,馬份?」

 

「那句諺語是怎麼說的?喔,是了,『叔舅如父,然而更酷』,」他故作無辜地聳聳肩,「你不是我的遠房舅舅嗎?那麼,你或許可以代替我父親給我點父愛?比如,給我個擁抱之類的。」

 

當他講完這句話以後,他發誓除了他自己以外,所有在場的人都愣了至少三秒鐘。泰瑞‧布特的眼睛都瞪直了,被拉到一旁的西莫‧斐尼干的嘴張得快要比大釜還大。而克拉和高爾當然也沒能預料到這樣的發展,只是滿臉懷疑地看著彼此。

 

至於當事人,也就是榮恩‧衛斯理,連續眨了好幾下眼睛,接著唰地一下,一大片紅暈爬滿了那張長了雀斑的臉蛋,看上去就像是熟透的蘋果

 

「見鬼,馬份,你是被人給下咒了嗎!」衛斯理拔高了音量,看上去像是被他給嚇壞了,「你要我給你一個擁抱?」

 

「以舅舅的身份。」他強調道。

 

「可是,不是,這不對,我是說……噢該死,」對方尷尬又困惑地搔起頭髮,就連耳朵也泛起了血色:「我什麼時候又變成你舅舅了?你上次甚至不承認這點!」

 

「對,我還罵你蠢豬,我記得。」他毫無悔意地說。

 

「你罵我的話可多著呢!什麼純血叛徒啊、窮鬼啊、骯髒鼬鼠啊……」數著這些綽號時,衛斯理臉上的紅暈似乎變得更甚:「全霍格華茲都知道你看不起我,哪可能稀罕什麼愚蠢的擁抱啊?」

 

「很高興你還有點自知之明,」不好,聽對方用這些貶低字眼形容自己,簡直快要讓他笑場了。忍住險些洩到嘴邊的笑意,他試著用嚴肅的語調說:「不過,血脈是與生俱來的,既然我們是遠親,就算你渾身上下只剩缺點,我也只好全盤接受。」

 

說完這句話,他還假意地伸出手來,將掌心覆到對方的手背上。紅髮少年的體溫比他還要高,只不過是這麼輕輕的一個碰觸,他便感覺到了屬於對方的溫度,在手心緩緩擴散開來。

 

肌膚相觸的這一刻,衛斯理就像觸電般,打了個大大的激靈。趕在布特或斐尼干作出任何評論前,對方隨即就抽出了手,像隻受驚的貓,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差點還被椅腳給絆倒。

 

「該死,你肯定是瘋了!」紅髮衛斯理大叫出聲,藏在髮絲底下的後頸亦泛著紅潤的色澤,配上那猩紅的長袍內裡,就像整個人都著了火。

 

喊完這句話以後,榮恩‧衛斯理頭也不回地跑掉了,長袍翻起的模樣像是紅色的波浪,配上那頭鮮豔的頭髮,被午後的陽光給照得光彩明亮

 

這會兒跩哥終於沒有再憋住自己的笑意,他笑出了聲,還差點撞翻了下到一半的巫師棋。坐在對面的泰瑞‧布特還沒能消化方才的資訊,愣愣地坐在原處;西莫‧斐尼干似乎也受到不小的衝擊,等到紅髮少年的身影徹底消失前,才想起要追上去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終於笑夠以後,跩哥望著紅髮少年消失的方向,半是嘲弄地喃喃道:「第一回合,得分歸我了,『舅舅』。」

 

 

TBC

 

註:

喪後招待會(Funeral Reception)歐美喪禮習俗,在死者下葬後會邀請賓客來家中餐敘。

炫耀(flaunt)字尾aunt為姑姑、阿姨。

叔舅如父,然而更酷(uncle like a dad only cooler)應該是近代才有的一句話,在這裡被我當成諺語使用,為了更有俗諺的感覺所以翻成這樣,反正是同人小說嘛,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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