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這是老紗於2011年出版的個人誌《The way》,距今超過十年,現在回頭看文筆十分生澀,年代過於久遠也不會再加印,故公開至部落格上,之後會定期張貼後面的部份。

 

 

 

The way - (3) Beginning

 

 

 

父親走在前面,華麗的黑色長袍繡了得近看才能看出的細緻紋理,做工精美;跩哥落在後頭,神色不安地用著小腳移動,父親似乎走得有點太快了,他幾乎就要跟不上。

 

斜角巷是倫敦最有名的巫師街道,過去他就來過這裡很多次,跩哥想著自己今年已經七歲了,根本不再需要父親的引導,他也能夠一個人過來,替自己訂套新的禮服。

 

他是個馬份,優秀的純血巫師繼承人,他得表現得和其他同齡的小孩不一樣,才足以顯示馬份家的人與眾不同。

 

看看那兩個和他一樣七歲的孩子,克拉和高爾,個頭雖大,但是並非名門世家,也沒有什麼錢,更不用談優雅或是貴氣,他們就是兩個笨蛋,所以跩哥才會在三人之中地位最高,而且這還不夠,總有一天,他將會立於所有人的頂點,因為他是個偉大的馬份。

 

對面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他側過頭,看見一團紅色的,毛絨絨的,像一群小小的列兵隊,跟在肥胖的女人身邊,更有趣的是,連最前頭的女人都有一頭紅髮,這些人個個身穿破爛,這讓跩哥瞇起眼,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弗雷、喬治!』胖女人大叫著,『如果你們還繼續嚇唬你們的弟弟,就別以為我還會買冰淇淋給你們。』

 

『可是媽媽,我們沒嚇唬他。』其中一個孩子回答。

 

『是啊媽媽,我們只是善意的提醒他前面有隻蜘蛛。』另一個孩子跟著補充,並且伸出指頭往某個位置。

 

跩哥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見到了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和其他人一樣有著紅髮,雀斑,平凡的長相在這群紅色列兵隊之中相對而言並不突出,而且正抽抽噎噎的哭著。

 

『這沒什麼好哭的,榮恩。』在幾個孩子之中看上去年紀最長的男孩說,他有張嚴肅的臉,略為笨拙地拍了拍哭泣中的男孩,那頭微卷的紅髮變得更加凌亂,『弗雷和喬治說的話根本不值得一提。』

 

『嘿!』『嘿!』那對雙胞胎們異口同聲地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噢,派西,有你真好。』胖女人說,露出了欣慰的表情,『等你也上學以後,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也許吧。』年長的男孩聳了聳肩,繼續安撫著哭泣中的孩子,『我開始想念比爾和查理了。』

 

跩哥覺得這樣的景象十分稀奇,他從來沒看過這麼多紅頭髮,所以他停下了腳步,歪著頭,目不轉睛的盯著那裡。

 

那個哭泣中的孩子看起來可憐兮兮,然而跩哥一點也不同情對方,因為只有弱者才會把眼淚掛在臉上,雖然他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是他已經把對方劃入了失敗者的名單之中。

 

只是他不得不承認,儘管那個男孩長相平凡,卻教他印象深刻。

 

華美精繡的長袍出現在他視線的一角,跩哥認出來這是誰的。他抬起頭,果不其然看到了父親梳理整齊、繫成一條馬尾的白金色頭髮,在幾履鬆落的劉海之下,父親冷峻的眸子裡出現了厭惡、不屑,彷彿看見垃圾一樣的表情。

 

『骯髒下賤的衛斯理。』父親的聲音幾乎像是從鼻子裡發出來的,『噁心的血統叛徒,他們就和麻瓜沒什麼兩樣。』

 

跩哥眨眨眼,雖然不是很能理解,但是他相信這群衛斯理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因為父親這樣說了。

 

『聽著,跩哥,』父親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壓著他,『他們就像一整窩老鼠,生了好幾個孩子,卻養不起,』他覺得父親有點太用力了,可是他沒有說出口,只是默默承受父親的重量,『哼,衛斯理……

 

當時的他把父親當作絕對,因此他的心底就被種下了一顆名為偏見的種子,悄悄地發芽,長大,然後茁壯。

 

這是他與榮恩‧衛斯理第一次的見面。

 

跩哥緩緩睜開眼睛,清晨的露水是如此冰冷,以致於滴落在臉頰上輕易的驚醒了他。

 

有那麼片刻,他沒有意會到自己現在身處何地,滿地的落葉和半枯黃的樹幹,深秋的森林失去了原有的生機,看起來像是一群素色的葬儀。

 

他撥了撥自己的劉海,一根白金色的髮絲落到了掌心之上,跩哥將之甩開,任由它飄落到葉堆裡沉沒。

 

而在落葉之中,有一抹紅更加吸引他的目光,宛如紅楓,映畫著盡頭的最後一點秋意,又像團火燄,在枯黃一片中更顯得奪目,燃燒著他的眼睛。

 

他伸出手,往那團火燄碰觸,卻沒有焚骨的熱,只有清冷,像是剛才打在他臉頰上的露珠,這幾履紅色的髮絲也同樣沾上了晨露。

 

跩哥看著榮恩‧衛斯理,現在就在這裡,和他在一起。他救了這個紅頭髮的男孩──這個他一直以來都抱著特殊感情的男孩。

 

他將手輕輕的翻開對方蓋著眼睛的紅色劉海,小心翼翼,他不想驚醒對方,不然他沒辦法編出一個理由,只會顯得自己的行為荒唐可笑。

 

然而他發現紅髮男孩的體溫冰冷,他的心臟有那麼瞬間像是停止了跳動,跩哥整個人都靠了過去,衛斯理還有呼吸,儘管那已經十分微弱。

 

喔,見鬼,他怎麼會沒想到,在這一片森林之中,他只在口袋裡放了一堆錢,和被認為派得上用場的魔藥,可是他沒有準備最基本的野外求生道具。入夜以後他們就倚在一顆樹下睡覺,雖然天氣還沒進入冬天,可是深秋時分同樣寒冷無比,或許他的黑色外袍足夠禦寒,但是他忘記了受著重傷的衛斯理可能因此進入失溫狀況而死去。

 

跩哥覺得自己真是……真是個……

 

「醒醒,衛斯理。」他緊張地用手拍著對方的臉頰,「白痴,醒一醒。」

 

衛斯理沒有睜開眼睛,這讓他整個心眼都懸到了嗓子口,他更加的用力,如果紅髮衛斯理在這裡死了,那麼先前的努力都是白費的,他又何必冒著毀滅整個馬份家的風險,帶著對方逃走。

 

衛斯理金色的睫毛在此刻輕輕顫了顫,跩哥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不過這還不夠,他又呼喊了一聲,「衛斯理,你感覺怎麼樣?」

 

衛斯理的眼睛仍然沒有張開,只是口齒不清的低喃些什麼,他不確定這是否在回應他的呼喊,而且跩哥注意到對方的四肢都在發抖。

 

他焦急地拉扯對方的手腕手臂,將紅髮給扶坐起來,並且把自己的外袍給脫下,這才發現這片森林的溫度低得嚇人,他讓衛斯理靠在自己肩膀上,趕緊將外袍同時披在兩人身上。

 

對了,他們需要火,他掏出魔杖,將眼前的落葉集中成一堆,然後喝令這堆落葉自體燃燒。

 

熊熊的火燄讓這裡的溫度提高了不少,他一手扣著衛斯理的身體,以確保對方不會傾斜,同時將自己的溫度傳導給對方。

 

為了保險起見,跩哥從口袋裡拿出一瓶魔藥,朝衛斯理的口中灌了下去,昏迷中的紅髮男孩嘴角流出了幾乎半瓶的液體,但是跩哥希望至少還有半瓶能被順利喝下去。

 

他這才明白自己把事情給太過理想化,如果要逃跑的話,至少也該帶一些過夜用的道具,比方說棉被──他開始後悔自己沒有將四柱大床給帶走了。

 

衛斯理的身體已經停止了顫抖,呼吸也逐漸回歸平穩,像個孩子一樣依偎在他身上靜靜睡著。

 

感謝梅林,也許是魔藥的功效,衛斯理的狀況看上去好多了。

 

跩哥看著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顆紅色腦袋,幾屢髮絲沾上了他的衣服,莫名地牽動起他的心。

 

他想起了好多個過去的日子,火車上,或是學校大廳,甚至是魁地奇球場上,這頭紅髮都是他目光所追隨的焦點,而今就在他的身邊,比記憶中的任何一個片段還要真實。

 

他用手攔住了對方的肩頭,讓彼此更靠近一點。這個世界彷彿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面前的火堆劈啪作響,時間似乎再也不會前進。

 

所有的景象都變成楓紅色的,他也閉上了眼。

 

直到跩哥感覺到肩膀所成承受的重量有所改變,他才再一次張開灰色的眸子,並且發現自己又睡了回去,而身旁的另一個人,正疑惑地打量著他。

 

「你終於醒了。」紅髮男孩眨了眨眼,用有些責難的口吻拋下一句話。

 

跩哥下意識地皺起眉頭,想著自己不久前還在擔心對方身體太冷的緊張情緒,看來似乎根本沒有這個必要,所以他有些嘲諷的說道:「這句話是我該說的,蠢貨,你知道你差點就死了。」

 

「你在指你家人的熱情招待嗎?」紅髮顯然不喜歡他的用詞,說話也跟著尖刻了起來。

 

「他們不是我的家人。」一想起那群狂妄的食死人,跩哥忍不住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好吧。」紅髮沒有繼續爭論的意思,只是側過頭,看著與跩哥相反的方向,不過卻沒有起身,兩個人的身體依然靠在一塊。

 

這樣的沉默讓他覺得有些不習慣,記得當年在霍格華茲時,他們之間從來沒有停止爭吵過,而現在太過和平,反而令人不自在。

 

對方沒有離開自己,這讓他感到稍許的滿意,或許是因為他的黑色外袍真的很溫暖,讓對方不打算離開,所以他們兩個還是維持著共披一件外袍的姿勢。

 

跩哥清了清嗓子,然後重新開口,「好的,衛斯理,或許你欠我個解釋。」

 

「什麼解釋?」紅髮不解地回過頭反問道。

 

「我聽說你得了多發性點狀爛痲疹。」他緩緩地說道,「嚴重到無法來學校上課。」

 

「噢,」紅髮應了一聲,「噢……是啊,我得了多發性點狀爛痲疹。」

 

跩哥瞇起眼睛,打量著衛斯理有些發紅的耳根,「這是騙人的,對嗎?」

 

「呃……」直接的質問卻得到對方遲疑的音節。

 

他發了個嘖聲,有些不耐煩地說道,「聽著,鼬鼠,我救了你一命。」他的口氣愈發低沉,「或是說,衛斯理家的人不知道什麼叫作感恩?」

 

「我……」衛斯理聽上去還想反駁點東西,但是最後沒有說出口的,只是吞回肚子裡。

 

跩哥認為自己有權知道真相,他為了救出紅頭髮的,幾乎毀了自己,見鬼的,他大可不必這樣做,只是因為自己內心難以平復的情感而衝動一回,完全不像平常冷靜高傲的他。

 

衛斯理想了一段時間,跩哥不確定這之間沉重的氣氛究竟算長還是短,但是對方顯然很多顧忌。

 

「你是個食死人。」最後紅髮只得出了這個結論,「我不知道告訴你恰不恰當。」

 

這個答案令跩哥感到忿怒,他站起身,黑色的外袍從他身上滑下,只剩紅頭髮的借用的半邊還披在對方身上,另一半邊因為失去主人而落在地上。

 

「是的,我是,」他每個字都說得很用力,「我曾經是他選中的人,我試圖用各種方式去殺死鄧不利多。」

 

他想起了自己也曾經差點害死紅髮的過去,雖然那只是單純的意外,可是卻也是不爭的事實,他很快地將一閃而過的思緒甩在一旁,眼前的紅髮又活下來了,而這一次是歸功於他。

 

「但是當我帶著你逃跑後,我只是個叛徒,」跩哥冷酷的說,「你知道嗎,我這麼做幾乎等於自殺。」

 

紅髮瞪大了那湖色一般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我很抱歉,」他沒想過會從對方嘴裡得到這句話,衛斯理接著說:「可是我不明白──你討厭我,不是嗎?」

 

「是的,我討厭你。」跩哥的內心泛過一絲苦澀,他恢復了普通的音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還算平穩,「我真的很討厭你,你讓我噁心。」

 

「我也討厭你。」衛斯理那對澄澈的眸子又眨了眨,然後點點頭,「可是你還是救了我,你真的很奇怪。」

 

這一次跩哥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紅髮男孩低下頭,又抬起臉。

 

「好吧,」衛斯理說,「我想我能告訴你一部份。」

 

跩哥瞥了一眼半邊落在地上的外袍,他走了過去,重新在衛斯理身邊坐下,將外袍落地的那部份披回自己身上。

 

當他冷靜下來以後,忽然覺得失去外袍以後的確挺寒冷的。

 

「呃,」紅髮發出一個單音,然後才開始這個故事,「鄧不利多交給哈利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必需去做。」

 

跩哥挑起半邊眉,哈利‧波特,又是和那個奇蹟男孩有關,雖然他一開始就已經料到了,紅髮衛斯理哪一件事跟波特沒無關呢?真是可笑。

 

「哈利做的事情足以毀掉……嗯,那個人,」紅髮說到黑魔王時縮了縮脖子,儘管在食死人面前表現得很勇敢,但是紅髮卻沒有直呼其名,「為了陪他,我把一隻惡鬼變成我的樣子,喬治和弗雷也幫了大忙。」

 

「為了騙過魔法部,嗯?」跩哥習慣性地諷刺著,「好的,非常聰明,讓我不禁懷疑起你那愚蠢的腦袋,也能想出這種小詭計。」

 

「嘿!」紅髮發出了抗議,「你還想不想聽啊。」

 

跩哥聳了聳肩,示意對方接著說下去。

 

然而衛斯理卻沉默了下來,這讓跩哥不愉快地催促:「繼續說啊?」

 

「嗯……」紅髮沉吟了一陣,「總之,我和他們分開了。」

 

「他們?」他敏銳地問道。

 

「還有妙麗,」紅髮淡淡地回答,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我剛才沒有提到她嗎?抱歉。」

 

「當然,那個麻種。」跩哥哼聲,「大家都以為她去避難了。」

 

「別那樣叫她。」紅髮糾正他的用詞,而他則不以為意的又哼了一聲。

 

他從來不喜歡那個自以為是的女人,明明是個麻種,卻總是刻意突顯自己的優異成績,在每一門課堂上都試圖引起老師的注意,這點令他十分看不慣。

 

更重要的是,她總是理所當然的站在衛斯理身邊,一個流著齷齪麻瓜血液的人,居然還不知羞恥的和純血統的衛斯理做朋友;不過關於這一點,衛斯理家早就是出了名的麻瓜愛好者,這樣的結果似乎沒什麼好意外的。

 

只是他就是不喜歡……衛斯理看著她的眼神。

 

跩哥發現他們的對話又停止了,所以便側過頭看著身邊的紅髮男孩。衛斯理的表情有點不同,湖色的眸子似乎漾起了波紋般,倒影著他所無法理解的情感。

 

等注意到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將那幾屢紅色的髮絲給撥到對方的耳後,如此自然而然的碰觸讓他想到了稍早之前,可是現在的情況與剛才是完全不相同的。

 

紅髮的表情相當驚奇,澄澈的眼瞳閃閃發光,那裡映上了他的身影。

 

跩哥尷尬地收回手,裝作毫不在乎地撇過頭,「頭髮留這麼長,像個女孩。」

 

「才不像呢。」紅髮不高興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以姆指和食指抓起一小撮劉海,然後放開,並且抬起眼吹了口氣,「不過,不久前有另一個人說過類似的話,我想我也該剪了。」

 

「哈利‧波特?」他想都沒想,馬上就吐出了一個教人反胃的名字,「是他嗎?」

 

「不。」紅髮皺起了眉頭,「是我的姑婆,她說她把我當成了金妮。」

 

「喔。」跩哥把視線停留在那團快要熄滅的火堆,他念了一個咒語,將散在不遠處的其他葉子也集中過來,落在火堆上,火勢又重新燃了起來,「另一個衛斯理。」

 

他得承認當哈利‧波特這個名字浮現在腦中時,他幾乎就能想像那個爛疤頭親膩地把玩著榮恩‧衛斯理的紅髮,並且露出令人作嘔的幸福笑容,教他恨不得當場撕碎。

 

跩哥這時候想起了最核心的問題,他又將頭側回去,「那麼,你又是怎麼和他們分開的?」

 

然而這句話使得身旁的軀體僵硬了起來,衛斯理不自然的低下頭,蜷起腳,將下巴埋入膝蓋之間,捲曲的紅色髮絲落在破破舊舊的褲子上。

 

「我不想談。」紅髮說,聲音之中帶了點跩哥不曾在對方口中聽過的懊悔,或悲傷,他不確定哪個比較多,「至少現在不想。」

 

他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別過臉,又替火堆添了點枯葉。

 

 

 

 

咳嗽聲,伴隨著主人痛苦的抽了一口氣,將空氣吸入肺部後,又繼續咳嗽了起來。

 

跩哥躺在睡袋裡,寧靜的夜裡只剩下另一個人的喘息與咳嗽,他沒辦法輕易的進入夢鄉。

 

他們很幸運,在走了一段距離後,發現了三個正在露營的麻瓜,相對於設備齊全的那群紮營者,他們什麼都沒有。

 

跩哥掏出魔杖,但是衛斯理卻反對這樣做,他沒什麼耐心的提醒對方目前的處境,要說服一個麻瓜愛好者對麻瓜下咒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對跩哥來說,麻瓜的意願根本沒什麼好在乎的,但是衛斯理不同意這個論點,他們差點為此爭執,最後才達成了妥協──替麻瓜們下記憶咒,暫時借用這些裝備。

 

所以他們現在有一個簡陋的小帳篷,還有一些最基本的炊具和睡袋,至少能夠挨過一段時間,避免重演今天清晨的情況,不管是受傷的衛斯理還是他都不至於被凍死。

 

唯一的遺憾,是跩哥沒辦法單單靠施展一個無形伸展咒,就讓帳篷變得更大、更完善、更像個屋子,就算他可以把空間放大,卻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他沒辦法憑空變出一套沙發或是兩張大床,所以他們最後也只能擠在這個小帳篷裡,躺在麻瓜留下來的睡袋之中──他得說麻瓜的睡眠品質可真糟糕。

 

睡覺的問題解決了,另一個問題卻浮了上來。入夜之後,衛斯理開始不停的咳嗽。

 

「衛斯理,你吵得我不能睡覺。」跩哥回過頭抱怨,但是他並不是真的想抱怨,他只是很在意衛斯理的狀況罷了。

 

「噢,閉嘴。」衛斯理顯然沒有聽見跩哥口氣中所暗藏的關心,只是不癢不痛地把問題推了回來,「真要是受不了,替我下個默默靜不就得了。」

 

看吧,跩哥哼了一聲,這是他第三次說同樣的話,並且得到了第三次一模一樣的回答。

 

他們在思想上沒有交集,對方聽不出來他語句中的關切,跩哥閉起眼睛,試著讓自己不要表現得太過在乎。

 

可是他怎麼可能不去在乎?他甘願用足以毀掉自己人生的風險,來換取對方的性命,對方一陣又一陣痛苦的咳嗽,他怎麼可能真的不在乎?

 

他坐起身,翻過大半卷睡袋,拾起了那個被跩哥裝了大量魔藥的外袍,他找出了其中的一瓶,輕放到衛斯理的耳邊。

 

衛斯理因為這個舉動而不解地望著他,他聳聳肩說明道,「營養劑。」

 

「喔,謝了。」紅髮打開蓋子後喝了一小口,「味道真糟糕……我想我需要的是食物。」

 

「別抱怨了,白痴。」他挑了個眉,語帶嘲諷地說道:「食物是變不出來的。」

 

「我當然知道!」紅髮整個耳根子都紅了起來,「妙麗跟我說過,我──」

 

這個名字就像另一個禁咒,衛斯理閉上了嘴,抿抿唇,把營養劑給喝光。

 

「所以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跩哥平淡的開口,「你知道哪個爛疤頭會去哪裡?」

 

紅髮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

 

「因此我們就毫無目的了?」他瞇起眼睛打量著對方,「或者你比較喜歡翻遍全英國這個說法?」

 

「你不喜歡,可以自己離開啊,但是我會找到他們──」紅髮的話還沒說完,又咳嗽了起來。

 

跩哥皺了皺眉,這次他不再拐彎抹角,「你怎麼搞的?」

 

「沒什麼。」紅髮的回答總是如此無關痛癢,像是強調彼此之間的距離那般,讓跩哥難以平復這種被特意疏遠的不滿。

 

他決定照自己的方式來,隻手探上紅髮的額頭,卻沒料到掌心傳來了炙人的溫度。

 

「該死的,你怎麼──」跩哥話才出口,便想起了紅髮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

 

他沒有替對方做消毒或其他處理,當逃出馬份莊園時,跩哥只給了對方一小瓶止痛魔藥,而現在可能情況比他所想的更糟糕。

 

「你的傷口感染了?」他問道,眉頭輕挑。

 

「我不確定。」紅髮歪過頭,「誰教我渾身是傷。」

 

跩哥自口袋翻出了一個小瓶子,他不是很確定這玩意在這個情況下有沒有效,但是為今之計也許只得試了再說。

 

「脫下衣服,衛斯理。」他的語氣強硬地不容拒絕,並且在得到對方同意前便開始拉扯對方的襯衫。

 

「嘿,住手。」衛斯理用手掌推著他的臂,陣陣熱度自掌心傳導而來,這讓他不耐煩地把對方揮開。

 

「白痴,你真的想死嗎?」他瞪了紅髮男孩一眼,然後晃了晃手上的小瓶子,「白鮮,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玩意。」

 

「我當然知道,何況我不久前才用過它。」紅髮不滿的咕噥著,「可是我寧願自己來。」

 

「怎麼,你會害怕?」這或許不是個適合開玩笑的好時機點,但是跩哥還是忍不住嘲弄起對方,「或者是害羞?」

 

「不!」這一招顯然對單純的紅髮很有效。衛斯理好強的大聲駁斥,「我才不怕。」語畢又咳了幾聲,但是卻主動地解開了自己的釦子,那件破爛不堪的襯衫因此順著主人的肌膚曲線而退到了肩膀以下。

 

縱使跩哥先前就已經看過了紅髮的傷口,但是再一次地目視,仍然使他皺起眉頭。

 

從胸口延伸到腹部下的一條口子,像是怪物暫時閉起的血盆大口,另外還有幾道比較短的傷口,遍佈在肋骨下方、胸口週邊或是其他地方。

 

他打開封著白鮮的軟木塞,將魔藥順著傷痕抹在其上。

 

也許是因為藥劑本身特有的辛辣,刺激著各處傷口,紅髮發出一聲難受的呻吟,他抬眼,看到了對方額角冒出了汗水,又把注意力放回這些傷口上。

 

紅髮多次想搶過白鮮,但是他總是在那之前先抽回手,明確地表示出自己並不想把白鮮交給對方,紅髮不怎麼高興地發出了一個痛苦的音節,可是並沒有發作情緒。

 

沾了白鮮的食指與中指同時抹過胸前另一道傷口,紅髮又發出了一個聲音,同時將氣息吹到了他的白金色頭髮。

 

跩哥覺得有些恍惚,對方的呼吸因體溫升高而更加炙熱,他試著不讓自己分心,專心處理下一道。

 

可是他的目光不經意地停留在對方小巧的乳頭上,隨著紅髮胸口的起伏而一同輕動。

 

心臟就在此刻宣揚著強烈的存在感,跩哥移開視線,卻來到對方在左肩上另一塊更大的、更嚴重的傷口。

 

「這是什麼?」他懷疑地問道,這個傷口看上去比其他傷痕還要久一點,似乎是在被抓到馬份莊園前就留下的。

 

「什麼?」紅髮順著他的視線,注意到跩哥所指的是肩膀部位,他發現衛斯理的表情有那麼一刻顯得苦惱,「不,沒什麼。之前留下來的。」

 

幾屢複雜的情緒竄過跩哥的心底,但是他沒有太大的表現,只是順便替那裡也灑了一些白鮮。

 

衛斯理顯然沒有料到他的多事,因此嚇了一跳,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從衛斯理的口袋被擠了出來,一下子就滾到他的後面,帳篷內的燈光在瞬間化為一顆光球,飛向那不知名的東西之內。

 

麻瓜偏好的暗色塑膠布製成的帳篷透不進太多的月光,再加上森林內還有很多高大的樹木,足以將光線在打入帳篷內之就先遮掩住。

 

「怎麼回事?」跩哥緊張的停止了他的動作,突如其來總是能讓人感到緊張。

 

「喔,那個……」衛斯理忽然靠近他,鼻息直接撲打到了他的臉,在黑暗之中,他們幾乎就要貼在一起。

 

這一次跩哥好像真的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在僅存的一點光線中,他覺得衛斯理湖色一般的眸子就像那些珍貴的寶石,閃閃發光,而且模糊地映著他的身影。

 

衛斯理伸手往跩哥身後的地面摸了摸,在他知道發生什麼事之前,衛斯理便拿到了那個東西,然後頂端冒出了小光球,帳篷內的燈光又重新亮了起來。

 

跩哥這時候才注意到,那是一個銀色的小玩意,是用金屬材料所打造的。

 

「熄燈器。」衛斯理在他發問前先回答了他的疑惑,「鄧不利多送我的。」

 

「它有什麼用途?亮燈?熄燈?」跩哥打量著被對方拿在手上的熄燈器,「羅克五為什麼沒有拿走它?」

 

「我怎麼會知道!」紅髮怪叫著,「事實上我以為這東西被我弄丟了,直到剛剛才發現原來還在我的口袋裡。」

 

或許這個小道具之中包含著什麼魔法吧。跩哥下了判斷。

 

在替對方上完藥後,他又從口袋裡拿出一瓶藥劑,交給衛斯理要對方喝下。跩哥清點著自己明明帶了大量的魔藥,現在幾乎所剩無幾。

 

然後他嚴肅的想起,在這之前,還有更多的問題同時困擾著他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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