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這篇文章做為原作結局十九年後之衍生故事,榮恩與跩哥為中年設定,並且保留了原作他們的孩子,榮妙破局,除跩榮之外預計也會有微蠍雨。

 

中年的他們寫起來性格跟少年時代會有所不一樣,希望我能抓住那感覺。

 

以上若不能接受請不要點開。

 

 

 

 

Never say no - (2) Unsent message

 

 

 

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乎預料。

 

榮恩睜開眼睛,映入眼底的,是不熟悉的天花板,懸在上面的吊燈作工精細,兼具古典與流線的設計感,這顯然不是他和妙麗曾經擁有過的家,更不是又老舊又骯髒的破釜酒吧。他眨了眨眼,昨夜入睡前的記憶也跟著一湧而上。

 

是了,他還記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他和他的小兒子雨果本來打算住在破釜酒吧,甚至連房間都訂好了,但是這個計劃卻被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的跩哥‧馬份給打亂了。

 

『該死,衛斯理,不要對我說「不」!』對方的手就在他面前,某種怪異的感覺在他的心理胡亂竄動

 

那時候的自己其實是有拒絕的權力,要知道,他早就向老湯姆要了房間,而且他有錢,完全不必依靠那個自以為是的討厭鬼。可是榮恩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看著對方手指上那只戒指,金屬表面在燈火下閃閃發亮,讓他一陣目眩。

 

所以他點了點頭,『好吧。』並且這樣回答對方。

 

接下來的發展,就是他將仍然睡眼惺忪的雨果給背起來,一起來到了馬份的住所。

 

讓他大為意外的是,原本以為對方會把他們帶領到那間大得嚇人的馬份莊園,他從前曾經去過那裡一次,不過是發生在戰爭期間,被一群死拿錢抓給去過的,完全稱不上是什麼美好的回憶,對那間大莊園也沒有任何憧憬。

 

然而當一間幾乎和麻瓜住宅沒什麼分別的房子,出現在他的面前時,還是讓榮恩始料未及,當然,還是很大。

 

『我還以為你會帶我們到你家的莊園。』他終究還是將疑惑說出口,然後稍稍施點力氣,推了推略為下滑的雨果。

 

『那裡還不是我的。』金髮男人這樣說,接著打開了門,『雖然我繼承了馬份家的財產,但是我的母親還住在裡面。』

 

『喔。』他了然的點了個頭,跟著主人跨進屋子。畢竟在他的認知之中,大部份的家庭,孩子成年之後,都會搬出去住。包括衛斯理家族也是如此,以往熱鬧的洞穴屋,現在只剩下他的父母,他或他的兄弟們僅僅是在過節的時候會帶著家人去探望他們。

 

而這一點,看來自命高貴的馬份家,也和其他英國家庭一樣,或許得等到他的雙親都過世了,才有可能搬回去住。

 

榮恩把他的小兒子放了下來,顯然剛睡醒雨果還沒辦法立刻清醒,只是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將整個人的重心歪歪斜斜地倚在自己的父親身上,靠著他繼續打睏。

 

金髮男人見狀,隨及彈了個手指,一聲家庭小精靈出現時獨有的爆破音讓他嚇了一跳,同時也使得原本還沒睡飽的雨果完全驚醒了。

 

『整理好客房,帶他上樓去。』金髮男人勾起下巴,給予小精靈指令。

 

『噢──家庭小精靈!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雨果的精神完全提了起來,回過頭看向他,長滿雀斑的小臉蛋因興奮而染得紅撲撲的,『不過,爹地,可以嗎?如果被媽知道了,她會生氣吧。』

 

在榮恩還沒來的及回答自己的問題前,便被金髮男人給搶先一步說道:『這沒什麼,我只是讓他帶你去你的新房間罷了。』

 

也許是因為太過新鮮,他的小兒子看起來挺興奮的,將過去妙麗給他的教育一股腦地拋下,跟在小精靈身後一齊上了樓梯。

 

『想不到你連這裡的房子都有飼養小精靈。』榮恩一邊望著雨果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另一端,一邊說道。

 

『當然。』金髮男人聳聳肩,坐到了沙發上,『有了他們生活比較方便。』

 

『我同意。』榮恩這麼說。他的用字中不含任何貶抑,畢竟從小就在巫師界長大的他,同樣認為小精靈替人類服務是很自然的事,儘管他出生於麻瓜家庭的前妻極力反對,而他也受到她的影響,認為小精靈擁有主張自我意願的權利,但這並不代表根深柢固的觀念,會就此完全摒除。

 

很快地,方才帶領雨果的小精靈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恭敬地對主人報告任務的完成。

 

金髮男人點點頭,將目光停在了他的身上,『衛斯理,我知道你還有其他問題,不過還是讓我們留到明天再說。』

 

榮恩一向不喜歡對方這種命令式口吻,即使他們都到了這個年紀,然而某些特質卻也不會有所改變。他本來還打算反駁幾句,就像過去一樣,可是在話出口的之前,他又將它們全數吞了回去,對方說的是對的,自己的確需要休息。

 

之後的事,就是他隨著小精靈的腳步,來到一間位於二樓的客房,在換過衣物以後,他便鑽進了被窩裡,幾乎沒有用上多少時間就入睡了。

 

所以現在他才會躺在這裡,呆然地望向天花板上吊燈發呆。

 

這一切的發生來得太快,他甚至還有自己仍然在作夢的錯覺。榮恩撐起了半個身體,坐在床上,香軟的棉被與四柱大床,讓他想起了過去在霍格華茲就學的時光。

 

他環顧著四周,不知道睡在另一間客房的雨果醒了沒有,儘管他還有些倦意,但是身為父親,他有義務去確認一下兒子的情況。

 

才撐起半個身體,他便看見了兩顆檸檬般的一對大眼睛,正窩在角落看著他。他因此微微驚訝了一下,但是沒有被嚇到。

 

「先生,主人已經在等你了,還有另一位先生也是。」小精靈滾了一圈外凸的眼珠子,用著他們獨特的尖銳聲調說道。

 

一想起對方可能已經在這裡觀察了他好一陣子,便覺得有些不自在。「噢──」榮恩發出一個音節,試著不要去推測小精靈為什麼不乾脆叫醒他,而是只在角落等他坐起的原因,「你是說……雨果已經起來了?

 

「如果你指的是另外一位先生,是的,先生,那位先生正和主人在一起,衛斯理先生,」小精靈那對過大的眼珠子停留在他的身上,「主人命令我,先生一起床,就帶先生去用餐。」

 

「喔。」榮恩應了一聲,才離開被窩,更換自己的衣服。

 

這是從來沒想過的事,和妙麗離婚,然後帶著兒子住進馬份家,的確,他跟馬份過去是有發生過些什麼,然而打從娶妙麗為妻之後,那些事情似乎都只是往日的雲煙,什麼沒留下。

 

也許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聽著妙麗平穩的呼吸聲,會勾起某些有關於他與一個金髮男還的回憶,然而這不代表什麼,更何況這樣的情況並不常發生,通常他閉上眼睛,很快就會進入夢鄉,一覺到天亮,跩哥‧馬份不曾出現在他的夢裡,一次都沒有。

 

生活就是這麼回事,當其他事物佔據了所有的心思,再多的年少感慨,也只是被藏在心裡的某個角落,終致遺忘。

 

整裝完畢以後,他打開房門,小精靈在前方領路,這間房子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更大,不過明顯不如他曾經見過的馬份莊園,相較之下,這裡顯得溫暖多,從牆壁的色調到地毯的選用,高貴而優雅,可以見得屋主的用心。

 

榮恩來到飯廳,他注意到現任的馬份家主挑了個眉,灰色的眸子微微瞇起,一言不發;坐在旁側的是他的兒子雨果,沉默地咬著叉子,擺放在眼前的是傳統英式早餐,而且已經被吃了一半。

 

「早,兒子。」他理所當然的揉了揉雨果有些睡亂的紅髮,柔順微捲的髮質和他一模一樣。

 

「早安,爹地。」雨果將叉子從嘴巴裡拿出,叉了一小塊香腸。馬份什麼都沒有說,而且對方眼前的食物還沒動過,榮恩不禁同情起自己的兒子,面對一個看上去不怎麼友善的大人,而且還被對方盯著吃飯,肯定不怎麼好受。

 

「睡得還好嗎?」他問道,拉開金髮男人對面位子的椅子,自然地坐了下來。

 

將叉子上的香腸送入口中,雨果溫順的點點頭,「有。」

 

榮恩滿意地勾起了寵溺的微笑,看著雨果將目標轉移到了半熟蛋,便把視線停留在現任馬份家主的身上。

 

「呃,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榮恩說,他眨了眨眼,「總之,謝了。」

 

跩哥僅僅抬起半邊眉毛,平淡的說了句,「沒什麼。」

 

握起桌上的餐具,並且點點頭,「我會盡快找到新房子的。」

 

「無所謂。」對方回應的同時也拿起了刀叉,替擺放在桌上完全沒動過的香腸劃了一刀,「就像你看到的,天蠍去學校了。」

 

言下之意是指這裡很空──這令榮恩不禁有些好奇,他停下了本來要將烘豆送入嘴巴的手,「……你的妻子呢?我記得今年送玫瑰去學校時,她還和你在一起。」

 

「你是說翠菊?」跩哥切下一小塊蛋,「她很少回來這裡,我們從不干涉彼此的生活。」

 

「嗯……」他把叉子放了下來,「我不是很明白,這是指……你們也離婚了?

 

他的這句話也讓雨果敏感的眨眨眼,年幼卻乖巧的孩子拿著水杯,裝作什麼都沒聽到般地喝水。

 

然而金髮男人只是吃了一小片蛋,沒什麼情緒反應的說道:「不,我們只是各過各的,並沒有離婚。」

 

榮恩皺起眉頭,這樣的生活方式不存在於他所理解的生活方式之中,「所以,你們吵架了?」

 

「沒有,我們之間很好。」當馬份這麼說的時候,那枚戴在手上的戒指就像誇耀般地,隨著主人切食物的動作而閃了下光芒,令他覺得有些刺眼。

 

餐桌上莫名的陷入了一股不自然的沉默。榮恩沒有再問其他的事,在幾口烘豆下肚以後,他也有了饑餓感,與其再去問那些過去不曾存在於他們之間的客套話題,他寧可選擇填飽自己的肚子。

 

而跩哥也同樣不再說話,僅是進行進食的動作,刀叉碰撞盤子時發出了清脆的聲音,還有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幾乎聽不見的咀嚼聲。

 

「我吃完了。」比兩個大人都還要早開始用餐的雨果放下杯子,水杯與桌子的撞擊聲並不大聲,卻很鮮明。

 

「男孩,如果你不想再待在這裡,可以到花園走走。」馬份這句話是以主人的立場說的,「我和你爸爸或許還會花點時間。」

 

小雨果有些遲疑地看了看榮恩,再看了看跩哥,然後點頭:「……好。

 

「小精靈會帶你過去。」配合一個彈指,小精靈即刻就出現在他們面前,是今早在榮恩房間的那一個。

 

小精靈對主人下達的命令沒有半點疑問,比雨果還要更矮小的身軀晃到了前頭,「請跟我來,先生。」

 

於是雨果離開了位子,跟在小精靈後面,離開了偌大的飯廳。

 

榮恩拿起水杯,替自己補充了點水份,再放回去。這一系列的動作,他都感受到了對方毫不隱藏的視線。

 

抬起頭,他試著平靜的問道:「你想說什麼,馬份?」接著補充一句,「你支開了我的兒子。」

 

坐在對面的金髮男人動了動睫,「他很像你。」

 

「我知道。」榮恩贊同的輕哼一聲。兒子和自己長得像,是令人喜悅而且驕傲的,更何況,這並非只有他是如此,在他的記憶裡,小馬份也和他的爸爸長得挺像的,差別只在於那令人反感的高傲遠遠不及眼前的男人過去那般外顯。

 

「我看過你們全家,在王十字車站。距離很遠,我看不清楚他的臉,」跩哥頓了頓,續道:「然而在斜角巷的時候,我看見他,接著就想到了你。」

 

他回望對方的眼睛,灰色的眸子之中有著某種濃烈的情感,勾起那些過往的悸動。榮恩有意識地吞了口口水,中年的跩哥‧馬份精致的五官比學生時代還要更立體,法令紋也更明顯了些,微翹的薄唇帶有獨特的性感,的確有種成熟的魅力。

 

「為了確認我的想法,所以我問他,是哪一個衛斯理的孩子──」跩哥索性放下了餐具,拿起餐巾稍稍抹了抹嘴巴,「我希望他就是你的兒子──而他真的就是。」

 

某種沉寂多年的感覺在記憶的深處甦醒,這二十年來,他幾乎忘了自己心跳的聲音,飯廳只有他們兩個人,似乎顯得有些空曠,但是馬份和他的距離好像又很近,他們之間僅僅隔了一張餐桌。

 

「他站在魁地奇用品店前,眼巴巴的盯著新款掃帚,」跩哥又說,「你為什麼不買給他?我想現在的你應該有足夠的金子。」

 

他當然有自己的顧慮,而且遠比滿足孩子一時的慾望還要來得更重要,但是榮恩沒有回答對方,畢竟不同的家庭會受到不一樣的教育,他的這些觀念多半來自妙麗,除此之外,大概或多或少也是母親的教育方式潛移默化了他。

 

大概是得不到榮恩的回應,跩哥的指頭又開始輕輕地交互敲擊桌面,套在上面的戒指就像宣示自己的存在似地,格外的搶眼。

 

榮恩試圖不要注意那裡,可是戒指的反光確實引人注目。

 

「衛斯理。」就像是經過反覆的思考,他看見對方停下了那個無意義的敲擊動作,高傲的灰眼睛半瞇起,像是個捕食者似地把視線鎖定在他身上。

 

他產生了某種退縮的心態,但是他不會表現得讓對方知道,榮恩清了清嗓子,問道:「怎麼?」

 

跩哥收回了視線,側過頭,將目光瞥向了挑高的玻璃窗戶,「有些東西想讓你看看。」

 

 

 

 

沿著鋪了紅色地毯的深長走廊,他被對方帶進了馬份家的書房。

 

這裡和想像中的差不了太多,陽光自落地大窗戶灑了進來,厚重的絨製深綠色窗簾被繫在兩旁,前方擺放了精細作工的柚木書桌,上面隨意放了幾份文件,而堆積在左手側的書則被擺放得相當整齊。

 

除此之外,在同樣顯得有些過大的書房之中,還有一張沙發,和一張略矮的長型茶几。

 

更為驚人的,是書房中一架又一架的書櫃,井然有序地隔著一段距離被擺放,儘管還遠遠比不上霍格華茲的藏書──要知道,那裡可是世界上最出色的魔法學院之一,有最豐富的書籍藏量──但仍然相當可觀。

 

這使得榮恩不禁想起,如果妙麗也在場的話,可能會因此沉迷於書中世界,而忘了全家人的晚餐,當他和妙麗還是一家人的時候,他們的家可是有一個還算不錯的書架,放置各式各樣的書籍,除了食譜,它們通常放在廚房裡。

 

「這真是……驚人。」榮恩讚嘆道,「我還不知道你也會看書,馬份──你不會把這些全都看完了吧?」

 

眼前的金髮男人挑了個眉,便理所當然地坐到了沙發上,「不盡然,有些是先買著作參考的,畢竟你永遠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需要它,」然後交叉起雙腿,雖然這個動作稱不上優雅,對方做起來卻有十足的高貴氣息,「所以才要事先準備,這是我父親告訴我的哲理。」

 

「喔。」事實上他對魯休思‧馬份說過些什麼,一點興趣都沒有。因此他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然而也刻意與對方拉開些許距離。

 

環顧了一下四周,天花板上所懸吊的金色吊燈上,插著的蠟燭是數目剛剛好,儘管乍看之下與麻瓜建築差不多,但是室內的擺設仍然是傳統的巫師所喜愛的佈置。

 

榮恩眨眨眼,將目光移回這間屋子的主人身上,「對了,馬份,你說要給我看的東西是?」

 

金髮男人站起身,往向書桌的位置走去,繞到了椅子同一邊的方向,從抽屜之中取出了一個木製的盒子,然後捧著盒子,朝他走了過來,他注意到在盒子上被繫了一個銀製的鎖,隨著持有者的步伐跟著晃動。

 

跩哥在沙發前停下,重新坐回位子,並且有意無意地縮短了他所營造出的距離。現任馬份家主把盒子放到茶几桌面,正好是榮恩的前方。

 

接著,對方自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把細長的鑰匙,就放在木盒的上方。「打開它。」金髮男人簡短的說道。

 

如果他現在只有十五歲,或許會發出一個厭煩的鼻哼,不以為然的反駁『我才不幹,為什麼要聽你的?』

 

但是現在的他已經遠遠超過了這個年齡太多,那句話反而顯得幼稚而可笑,所以榮恩沒有多說什麼,接過盒子,並且拿起那把鑰匙。

 

在他開鎖的這短短幾秒內,對方沒有任何表示,看上去很鎮定。他無法臆測出馬份的想法,也不知道這裡面會有些什麼,或許是什麼邪惡的、具攻擊性的黑魔法道具,誰知道呢……他根本來不及多想,鎖就已經被扭開了。

 

下一個動作,是榮恩掀開盒蓋,淡淡的味道可以表明這裡面的東西肯定放了相當的歲月,數十張泛了黃的羊皮紙信封,安靜地被封存在這裡。

 

「這是……」他感到有些驚訝,因為他沒猜到,盒子裡的會是一封又一封的信。

 

「從一九九八年開始,一直到兩千零三年,一共有二十三封信,」跩哥的語氣沒有太大的起伏,完全是在陳述一件往事,「收件人全部都是榮恩‧衛斯理。」

 

榮恩瞪大眼睛,為了應證對方的話而自盒子抽出一封信,信封的正面上有一行端整的字體,將他的名字書寫在上面,『榮納德‧畢利亞‧衛斯理』。

 

他放低信件,不可致信地看了看對方,然而馬份的表情仍舊保持著平淡的模樣。

 

「是的,從戰爭結束以後,到你結婚那一天。」跩哥的雙腿變換了交疊的順序,「只是我一封都沒寄出去。」

 

「──為什麼?」他疑惑地開口,「你家總不可能沒有半隻貓頭鷹──我是說,這沒道理。」

 

「當然,馬份家不是窮得連孩子都養不起的衛斯理……」跩哥這樣說,接著勾起嘴角,「……很久以前,的確如此。」戴著戒指的手放到了膝上,「現在的衛斯理家也不一樣了,看看你的兒子,他過得比你以前要好得多。

 

這樣的對話讓榮恩的心情有些複雜,他囁嚅了聲:「……算了吧,我想知道的可不是你對我家的看法有所改變。

 

跩哥點點頭,「的確,那不是重點。」對方灰色的眼睛,將他紅色的身影投映在其中,「我只是覺得有點可惜,『窮鬼』這個稱呼曾經那麼適合你。」

 

「我不想和你吵架,馬份。」他皺起眉頭,「所以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麼?」並且沒好氣地將手上的信給丟回盒子裡,「總不會是要專程提醒我,我家曾經沒錢過?」

 

金髮男人沉默了一陣,忽然毫無預警地,將手覆上了他的,這使得榮恩嚇了一跳,下意識要抽出自己的手,卻不料對方似乎已經猜到了他的反應,而緊緊握住他。

 

「留下來,衛斯理。」那對宛若蛇一般的灰色眼眸,直勾勾地凝視著他,「儘管繞了很長一段路,但是我們終究還是會走在一塊。」

 

喉嚨像是被什麼給梗塞住了,他覺得自己該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榮恩張著嘴巴,但是他沒有發出半個音節。

 

在他還沒做出回應前,現任馬份家主便放開了手,從沙發上起身,「好好想一想,我希望你的腦袋比過去還要聰明。」

 

發覺對方這句話裡含有諷刺的成份,榮恩正要駁斥,對方卻在下一刻打開了書房的門,踩著沉穩的步伐,離開了這個空間,讓他一個人留在這裡。

 

他發出一聲咕噥,把自己埋進沙發裡,再一次自桌上的木盒裡拿起一封信。既然馬份將盒子交給他了,那麼就等於是將這些信也送到他的手上了。榮恩這樣告訴自己,便在未經對方同意的情況下,掀開信封,上面沒有封蠟,這讓他不禁懷疑對方是不是一開始就沒有寄出這些信的打算。

 

抽出信封裡的信,陳舊的味道也一併被引了出來。他把信給攤平,俊秀飄逸的筆跡,就如同金髮男人的高傲與高貴。

 

「致衛斯理……」他以只有自己聽得見的微小音量,低聲讀起了紙上的文字。

 

除了有些泛黃之外,羊皮紙被保存得很好,也沒有任何的破損,烙在紙上的每個字母,也同樣鮮明無比。

 

字裡行間所透露的傲慢與自以為是,確實是跩哥‧馬份令人討厭的一貫作風。除此之外,在用詞上所給予的大量貶抑,還有每行句子帶有的諷刺,彷彿當他是個白痴似的各種指控,榮恩覺得自己沒有即刻撕掉這封垃圾,簡直是個奇蹟。

 

許多很久沒再出現過的情緒,在這個時刻,都湧上了他的喉頭。這其中包含了大量的怒意,多半是因為那些該死的偏激用字──但是除此之外,似乎卻是更多更多的其他感受。

 

他的手指滑過了信裡的最後一行字,那些被封存的情感就像被下了咒那般,在一瞬間,全都浮了出來。它們不曾消失過,就像這些信一樣,只是被鎖在木盒裡,藏在某個地方罷了。

 

署名是跩哥‧馬份,日期是兩千零三年,榮恩‧衛斯理與妙麗‧格蘭傑步入禮堂的那一天。

 

他緊緊捏著這張信紙,卻沒有將它揉爛,僅僅是捏著它,在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將它放到了桌上,木盒的旁邊。

 

榮恩從沙發中站起身,那些枉若少年時代的深刻情感全數壓在他的胸口上,驅使他忘記了自己現在的年齡,像個不經大腦的小伙子一樣奮力奔跑,然後咒罵對方的房子裡有太多該死的轉角和沒有實質作用的擺設。

 

金髮男人就站在客廳的窗前,看著玻璃的另一端,那裡種植了許多經過排列以後的名貴植物,陽光灑在花園的每個角落,也穿透玻璃,在金髮男人的輪廓上留下了光暈。

 

現在他什麼也沒想,只是順從體內的那股衝動,從背後抱住了金髮男人,並且將頭倚靠在對方的後背。

 

「考慮過了?」對方的聲音傳了過來,成熟的嗓音比過去還要更加有磁性。

 

一股懷念的清香充斥著他的鼻腔,在他們都還是學生的時候,他曾經聞過很多次,那是跩哥‧馬份獨有的味道。

 

「你是故意的,是嗎?」他的頭蹭了蹭對方的背部,高級布料的衣服質地柔軟,即使這麼做,也沒有任何不適感。

 

……你指什麼?」對方反問他。

 

「那封信,你是故意擺在盒子的最上面的,不是嗎?」榮恩收緊了自己的手臂,將對方攔得更緊,「我和妙麗結婚當天的那一封,你一定是,因為你是個如此卑鄙的渾蛋。

 

金髮頓了頓,但是他看不見對方的臉,甚至無法猜到對方可能會是什麼樣的表情。跩哥開口:「……那是最後一封信,會放在最上面,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該死,你真的是一個討厭的傢伙。」他看見自己垂落的劉海沾到了對方黑色衣服上,就像是荒原中的紅色河流,「一點都沒變。」以及那股好聞的味道。

 

「沒變的是你,衛斯理。」對方說,「一樣的愚蠢,可笑,除了你口袋裡的錢變多了。」

 

「噢,可以不要再扯到錢了嗎,」他抱怨道,並且依舊維持這個姿勢,「告訴我,馬份,你為什麼不把信寄出去?」

 

只聽見對方吸了口氣,「所以我現在不是給你了?」

 

「那不一樣,白痴。」榮恩不喜歡對方這種拐彎抹角的性格,從以前就是如此,「你大可在十五年前……甚至是二十年前就讓我知道。

 

「不,你不能理解,成為食死人、殺死鄧不利多、和學校的其他人作對……」馬份的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你是波特最忠實的追隨者。」

 

「那又如何?」他反駁,「我想聽的只有一句話,但是你直到現在才告訴我。」

 

這一刻,他們都是年少的,彷彿就像回到了學生時代的午後,在霍格華茲寬闊宏偉的校園一角,穿著葛來分多與史萊哲林的制服。

 

今天的天氣很好,從窗外灑落進來的陽光是這樣溫暖芬芳,用一層美麗的光暈將他們兩個人包裹在一起。

 

他又想起對方在信底的最後一行字,露出了自同時失去朋友與妻子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我不會給你任何祝福,因為我根本不希望你和她在一起。過去那些,我很後悔,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要知道馬份家的人從來不會道歉,但無論如何,我只想說一聲,對不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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