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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

這是老紗於2011年出版的個人誌《The way》,距今超過十年,現在回頭看文筆十分生澀,年代過於久遠也不會再加印,故公開至部落格上,之後會定期張貼後面的部份。

 

 

 

The way -(1) Suddenly

 

 

 

 

 

跩哥坐在椅子上,因為緊張而不斷變換交疊的雙腿。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如此不安,這裡是馬份莊園,他的地盤,無論是略帶冷色的昏暗燈光、還是飄著淡淡清香的空氣,都與自小到大的記憶出同一轍,是再熟悉也不過的地方。

 

可是仍然有些小細節不太一樣了。

 

人,這裡有很多人,陰暗、智慧、忠誠的人,那些刻有骷髏與蛇的人,都會聚集在這裡,詭異地打量著彼此,就像他一樣。

 

一想到這裡,他的手臂便隱隱發熱。黑魔標記提醒著他,現在的跩哥‧馬份,是黑魔王忠實的僕人。

 

他眨了眨眼,梳理整齊的白金色的髮絲,仍有幾根落到了他的眼皮上,隨著睫毛的上下擺動而輕輕晃了晃。

 

那些在他眼前高聲談論著有關於屠殺麻瓜的食死人笑得非常開心,他注意到中間的那個是克拉的父親,因為黑魔王近來與日加重的信賴,愈來愈得意了。

 

這樣的景象曾經是跩哥所期望的未來,黑魔王的時代,這意味著純血統真正的榮耀。

可是當這一切實現以後,他又覺得這似乎和想像中截然不同。

 

他說不上為什麼,更不該對此有任何的質疑,他是黑魔王的僕人,他必需謙卑,所有的疑問都是對主人的不信賴,應該被懲罰,而他可不希望讓自己也得到。

 

只是他的思緒卻又忍不住飄到了第一次搭上前往霍格華茲火車的時候。跩哥曾經有過一個稱得上慊意的童年。

 

雖然他討厭那個該死的聖人波特、噁心的麻種格蘭傑、或是那些缺乏血統概念的次等教授,以及偏袒波特的爛校長,可是和現在比起來,至少他還是個要什麼就有什麼、能隨意對他人發號施令的男孩。

 

不像現在,身在黑魔王底下,卻什麼也不是。

 

他悄悄地緊放在膝蓋上的拳頭,腦海中閃過了那頭鮮艷的紅髮。

 

榮恩‧衛斯理。

 

他最近常常想起那個窮酸鼬鼠,熱愛麻瓜的純血叛徒。那張平凡、毫無特色的臉蛋灑滿了雀斑,像是沒擦乾淨的雙頰,藍湖色的眸子上方是淡金色的睫毛,以及隨著主人情緒而變化起伏的表情。

 

跩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到對方,自從食死人在黑魔王的號令下,把馬份莊園當成是集會所以後,他的腦海裡總會閃過那張他曾經狠狠嘲笑的蠢臉。

 

然後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不斷的加劇,再加劇,變得鮮活。

 

這樣的感覺流經身體的每一根血管,緊張感被取代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複雜情感包圍著他,跩哥不知道自己該抗拒還是接受,他怎麼能讓一個衛斯理這樣子影響自己?這簡直在折損馬份的尊嚴

 

可是跩哥就是無法控制他自己,他甚至回想起六年多前,哈利‧波特的第一場魁地奇比賽,他就站在衛斯理身邊,故意嘲諷那個爛疤頭,最後紅髮男孩再也聽不下任何一個侮辱性的字眼,從椅子上跳起,撲到他的身上,進行粗俗可笑的麻瓜式打架。

 

跩哥永遠忘不掉當衛斯理壓在身上時,那頭紅色的髮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是一顆燃燒的太陽,灼熱了他的眼,在他還來不及仔細品味前,重重的拳頭就揮到了他的臉上,產生了火辣辣的痛楚。

 

噢,該死的恥辱記憶,他被一個衛斯理給狠狠揍了一頓。

 

他緩緩地將手摸到了臉頰上,那是曾經挨衛斯理拳頭的位置。不知怎麼地,他勾起了半邊嘴角,那裡似乎還有著某些懷念的感覺。

 

「喔,跩哥,」母親的姐妹出現在面前,貝拉‧雷斯壯用同情的眼神看向他,塗了黑色指甲油的指頭,輕輕覆上跩哥還停留在臉上的手,嘴唇貼近他的耳邊,神似親暱的悄悄耳語著:「為什麼你笑得這麼難看?你應該更加的高興,這是主人的時代──」

 

跩哥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事實上,他對母親的姐妹總有種莫名的距離感。他不適應她瘋癲的行為,也不習慣她的說話方式,甚至不希望有與她獨處的機會。

 

然而最重要的,是他一點也不喜歡被他人碰觸的感覺,除了母親溫柔的撫摸之外。而貝拉對待他的方式,有那麼幾分像是母親,可是卻又相差甚遠。

 

「我只是……」貝拉睜大眼睛奇異的上下打量他,這讓跩哥不得不生硬的改了個口:「……不,什麼也沒有。」

 

「可憐的孩子,」貝拉憐憫地說,「你一定是累壞了,」但是她的表情倏地就轉變為殘忍,「你得打起精神,黑魔王不會喜歡你這樣子的。」她狂熱的說,接著把頭轉向另一邊,「妳說是嗎,仙仙?」

 

跩哥順著貝拉的視線,看見了他的母親,也和他一樣緊著眉頭。

 

「跩哥,去休息吧。」水仙並沒有直接回答貝拉,而是將目光繫在兒子的身上,嚴厲的說。

 

「噢,仙仙,妳太寵他了。」貝拉離開他,這使得跩哥感到自在許多,他吸了一口氣,而她則朝水仙的方向走過去,語氣中帶著柔和,卻讓他覺得矯情:「跩哥已經是個大人了,他得學會如何照顧自己。」

 

跩哥沒有仔細去聽她們再之後談了什麼,只是往自己寢室的方向走去,母親說的對,他的確想回房間了,因此他朝母親點了點頭,便起身離開主廳。

 

當他把自己摔進柔軟的大床後,不禁對能夠暫時離開這既熟悉又陌生的氣氛感到慶幸。

 

跩哥讓自己仰躺著,純羽毛製的枕頭十分舒適,還有那高級絲綢作成的棉被,馬份莊園用的都是最好的,這點無庸置疑。

 

然而此刻,他卻毫無理由地想起在史萊哲林寢室的那個有些舊了的普通枕頭,它不如家裡的高檔,也不是使用最上等的材料,當他還在學校時,他每晚睡前都要嫌棄一番的東西,卻成為他就連放假時間都無法抹去,刻印在身體的記憶。

 

記得有那麼一次,他還曾經拿這個話題嘲笑過紅髮男孩。

 

『嘿,窮光蛋。』回憶的一角裡,跩哥這樣叫著,衛斯理轉過頭,惡狠狠地瞪向他。

 

他們站在鵝黃色的燈光下,金色、銀色獎盃,平滑的表面被映上眩目的光澤,並且可以很明顯的發現,其中幾座覆了層薄薄的灰塵。

 

『你一定很急著想早點做完勞動服務,好爬上那張簡陋的小床睡覺。』他惡劣地勾了個諷刺的笑容,隨著對方愈沉愈深的表情拉高音量,『我敢說霍格華茲的破枕頭,是你至今所用過最好的,不是嗎?』

 

衛斯理長著雀斑的臉蛋爬上了紅色的淡暈,讓他和頭髮幾乎融在一起,『閉上你的臭嘴,馬份。』

 

『我偏不。』他得意地說道,並且滿意地欣賞對方的耳朵自根部向上染紅。

 

那天早上他們又打架了。正確來說,是衛斯理毫無半點巫師的風範,用最愚蠢的麻瓜式戰鬥,將他撲倒在地上,他們兩個扭成一團,大廳長桌因為猛烈撞擊而翻倒了幾個盤子,碎裂的聲音嚇得女孩子們開始尖叫,混亂的場面直到麥教授的出現,才告了個段落。

 

當然,跩哥並不認為自己有說錯什麼,他只是一如往常地叫波特爛疤頭,以及把格蘭傑稱為麻種,這些都是單純的陳述事實,還沒等到他轉過去嘲笑衛斯理家的經濟狀況前,對方就暴躁地跟他動手起來。

 

他總是搞不懂衛斯理生氣的標準在哪裡,對這個紅髮的葛來分多而言,似乎只要用幾個略帶貶意、卻又不失中肯──至少跩哥是這麼認為──的字眼,辱罵對方周圍的朋友,就能達到預期的效果。

 

不過相對而言,麥教授給予的處分,更是在預期之上。

 

除了葛來分多和史萊哲林各被扣了二十五分之外,他與那個紅髮鼬鼠同時被罰了一星期的勞動服務,他們將浪費時間在清潔獎盃室裡的那堆破銅爛鐵,而且,不能用魔杖。

 

跩哥在心底嘔了一聲,米奈娃‧麥是個偏心的老巫婆,如果是石內卜教授的話,受罰的人只會有衛斯理,不會有他,才會是個合理的判決。

 

一想到接下來的七天,他都得與衛斯理這樣無趣的渡過。衛斯理一族全是麻瓜愛好者,不拿魔杖、像個不會魔法的蠢麻瓜們那樣,徒手擦拭大量獎盃,與眼前的紅髮是多麼相配,但是這種無聊的行為還輪不到一個堂堂的馬份!

 

他得找些樂子,來度過這討人厭的一星期。

 

『衛斯理啊衛斯理,』他傲慢的開口,『不用魔杖,來擦亮這堆愚蠢的垃圾,我相信你的家人會很羨慕你,』跩哥放慢了說話的速度,讓每個單字都足以被聽得清楚無比,『看看,學個麻瓜,這不正是衛斯理家想要的嗎?』

 

衛斯理朝他翻了個白眼,『搞清楚狀況,馬份,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活。』

 

『但是我絕對不會用手去碰那些東西,』他瞥了眼放在架子上的舊撢子,『馬份家的人從不模仿麻瓜。』

 

『隨便你,白痴。』衛斯理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接著便捲起袖子,伸手抓了個撢子,『希望你沒忘記,被處罰的人並不是只有我一個。』

 

跩哥沒有遺漏掉紅髮在碰觸到撢子時露出的嫌惡表情,他覺得這十分可笑,衛斯理的姓氏又髒又臭,就如同那團爛撢子,或許和對方待在同一個空間的自己,更有資格擺出這副態度。

 

衛斯理很快便開始動作,他看見對方隨便地抓起一座獎盃,不耐煩地把撢子在金色器皿的表面揮了揮,然後又邋邋遢遢的把獎盃放原位,這種粗魯的做事方式,像個愚蠢的山怪。

 

『告訴我,衛斯理,』當這個想法閃過腦海時,他便馬上決定要用這個字眼來比喻對方,『你們家是否有山怪親戚?噢,我想沒有,因為你是個純血,』他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瞧著對方因憤怒而漲紅的臉,『可是你的行為就像個真正的山怪,這實在是教人不禁懷疑起……

 

跩哥的話還沒說完,一種粗糙、嗆鼻的怪味直撲在他的臉上。當他意識到對方都幹了些什麼的時候,他氣憤的大叫出聲。

 

『你做了什麼?!見鬼的白痴!』跩哥咆哮著,『你居然把那個髒兮兮的撢子丟到我的臉上!』

 

此刻的衛斯理揚起了勝利的笑容,顯然是對這個傑作相當滿意,『嘿,我只是想提醒你,再不快點開始,飛七就要來檢查成果了。』

 

他強壓著怒火,捏緊了這把打中他的撢子,該死的爛撢子不但髒,而且還很臭,沾滿了灰塵的味道像極了某種魔法生物,剛才還直擊他的臉部,這簡直要命──

 

跩哥幾乎就要當場抽出魔杖,和對方進行一場巫師的對決,但是怒氣不足以完全掩蓋過理智,衛斯理說的是正確的,飛七會來檢查,如果在此進行決鬥的話,勢必會把獎盃室給搞得更糟糕,那麼後果可就不僅僅是七天的勞動服務而已了。

 

他咬了咬牙,厭惡地舉起這個噁心的撢子,惡意地掃了掃最多灰塵的地方,身為大少爺的他從來沒吃過這種虧,他發誓他不會讓衛斯理沉浸在小小的勝利之中太久,當他覺得撢子將灰塵掃得差不多的時候,停下了動作,抓著撢子悄悄地走向了紅髮男孩。

 

衛斯理還滿足在剛才對他的惡作劇上,哼著小曲的葛來分多完全沒注意到他的靠近,仍然蹲在原地,專注於手邊的工作。

 

跩哥利用這個機會,把撢子移到對方頭上,用力地朝那頭紅髮掃來掃去,原先覆在撢子的灰塵全飛了起來,然後黏上了衛斯理那頭刺目的紅髮。

 

『嘿!』衛斯理不哼歌了,而是惱怒的破口大罵,『你想打架嗎?馬份!』

 

『我只是覺得這和你的形象比較匹配。』他說道,『骯髒的血統叛徒,還有骯髒的灰塵,再加上骯髒的撢子,真是太適合了。』

 

他又一次成功地激怒了衛斯理,他們兩個在獎盃室裡又扭打在一塊兒。雖然彼此身高差不多,但是在力氣上跩哥沒辦法壓制住對方,他佔不到半點上風。

 

然而這次出面阻止的不是麥教授了,打算檢查成果的飛七看到這一幕,露出一口殘缺不全的牙齒,得逞般的笑了起來,將他們兩個都攆到麥教授的辦公室裡,他們又再次多得到了一星期的勞動服務。

 

回想起這些片段,讓躺在床上的跩哥在不知不覺中揚起一抹笑意。當他發現自己微微上揚的嘴角時,他才有些恍然地收起薄唇的弧度。

 

跩哥把視線對著偌大的床柱頂篷,室內的壁燈發出清冷的光暈,是現在房間裡唯一的照明。

 

他又想著那個窮酸鼬鼠了,他真的不該這樣做。先不談他與對方相處的過程從來就稱不上愉快,自始跩哥都認為這是十分有辱家門的,把腦袋花在記憶一個衛斯理身上,實在是太過浪費。

 

然而衛斯理的存在,就像是一個他支柱,支撐著僅存的天真回憶的,在心臟的一角猛力撞擊著,他彷彿嘗到了鹹鹹的青春。

 

自從黑魔王的時代降臨,跩哥便沒有再見過對方了。

 

紅髮的葛來分多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回到霍格華茲上學,他們說衛斯理家的么子得了多發性點狀爛痲疹,魔法部也已經親自確認過了,是真的,那個窮酸鼬鼠隨時都會死掉。

 

一想到這裡,他原本因跳動而發熱的心臟似乎冷卻了下來,依然跳得很快,但是帶著深沉的痛楚,拍數就如同一首哀悼離別的樂曲。

 

跩哥想自己可能永遠也不會再看見榮恩‧衛斯理了。

 

他的手覆上了胸口,希望自己的心跳能夠就此穩定下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受控制地拉扯著最後一絲悲傷。

 

去他的,他真的沒有必要為此感到難受,不過是個衛斯理罷了。

 

他一直以來所期待的魔法界,是如此的寧靜。

 

 

 

 

有人在爭執的聲音吵醒了他。

 

睜開眼睛的跩哥第一眼看見的,便是自己已牢牢鎖上的房門。他坐起身,分辨出聲源是來自於樓下的主廳。

 

他隨手換上黑色的褲裝,那是從他代替被關進阿茲卡班的父親,開始替黑魔王效忠以後,所偏愛的穿著。

 

隨著跩哥步伐的速度,聲音愈來愈清晰可辯,他能夠更明確的聽出幾個字眼。

 

「怎麼回事?」披散著頭髮的父親也許也和他一樣,是被這些爭執聲所驚醒的。跩哥心中的疑惑,被魯休思給搶先一步問出,因此他選擇了沉默,只是靜靜地跟在後頭。

 

「嘿,仙仙,快來看。」貝拉拉開了嗓子,用她高分貝且尖銳的語氣亢奮地說,「看看他們找到了誰?哪個逃學的學生?」

 

因為貝拉的話,跩哥才注意到自己的母親就在他身後,也因為這場騷動而下來一探究竟。

 

「逃學的學生?」跩哥的父親不以為然地挑了個眉,又向前跨了幾步,「那應該直接交給魔法部,而不是帶到這裡。」白金色長髮的男人試圖建立起一貫的威嚴,「我的房子可不是麻種審議的臨時會所。」

 

「噢,魯休思,你會明白的。」站在中央的羅克五說,跩哥猜想或許就是這個人引起了騷動,「那天晚上──我們在魔法部搶預言球的晚上,我確定我看過這個小子。」

 

語畢,羅克五便用腳踢向某個東西,跩哥的視線被擋住了,他看不到那個倒霉鬼是誰,但是他聽見了一聲悶哼,這足以令他判斷有個人被綁在這裡,而且無法反抗。

 

「喔?」魯休思隨意地應了聲,便走近那個被綁住的人,也因為這個關係,跩哥稍微瞥見了那個人的部份身影,似乎是個紅頭髮的──

 

紅頭髮,這個單字讓跩哥的心跳加快一拍,不,不會是那個窮鬼,誰都知道那可憐兮兮的鼬鼠生了重病,留在家裡靜養,連學業也顧不上,所以這個紅頭髮的不可能會是──

 

跩哥的父親一把抓住了那個人的下顎,強迫對方抬起頭來,「……很好,我想我們的新朋友不是個陌生人,」魯休思的聲音聽起來有那麼些興奮,如同過去馬份家還處於巔峰時期的那般炫耀似地詠嘆口吻,「紅頭髮,雀班,亞瑟‧衛斯理的兒子。」

 

跩哥幾乎懷疑自己眼前所看見的,被抓住的人的的確確的是榮恩‧衛斯理,那個據說得了多發性點狀爛痲疹的可憐蟲,並且除了身上幾處新傷以外,完完全全稱得上健康。

 

他的心跳不斷加速。為什麼?他不明白?榮恩‧衛斯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傢伙不是得了重病嗎?

 

「哪一個?」諾特的父親說,「衛斯理的兒子太多了,你們誰能分辨是哪一個?」

 

說罷,在場的一群食死人都笑了出來,其中也包括了克拉的父親。跩哥不愉快地皺了個眉,然而他馬上就意識到其中的矛盾處,如果這句話是由他自己說出口,克拉跟高爾也會這樣譏笑,畢竟這原本就該是件很可笑的事才對。

 

「看年紀倒像是最小的那一個。」另一個食死人在停止笑聲後開口。

 

魯休思也同樣地皺起眉頭,但是跩哥相信父親不悅的理由和自己不同。父親只是不喜歡在其他人這個宅邸肆意放聲大笑,對馬份家的人而言,這令人感覺相當不被尊重,關於這點跩哥也多少有同樣的體會,可是他的理由比父親更複雜,更麻煩,甚至連他本人也無法正確解釋。

 

魯休思輕輕環視周圍,然後把目光重新回到紅髮俘虜,接著收緊了捏住對方下巴的指頭。

 

「孩子,我想你也記得我,」紅髮因此驚叫一聲,然後跩哥看見父親捏著對方的指節正泛著白,想必是施了相當的力道,「在華麗與污痕裡,或是在魁地奇世界盃的會場上,」華麗的詠嘆調漸漸走音,每個字都像從牙根發出來般的憎恨,「甚至是那一次在魔法部,我想你也在場。」

 

衛斯理的眉頭皺在一起,極力的扭著頭,好像想擺脫箝制住自己的手。可是站在旁邊的跩哥知道,對方的努力似乎不值一提,畢竟就算掙脫一隻手,仍有無數隻魔杖會對著他,這並不會讓狀況有所改變。

 

魯休思冷哼一聲,甩開了對方,「骯髒的血統叛徒。」

 

跩哥當下不知道該做或該說些什麼,他真的沒想過,會以這種形式與對方見面。

 

他或許該尖刻地嘲笑紅髮一番,看著對方的耳朵由白轉紅,像是頭髮的顏色一樣,跩哥以往總是這樣做,激怒、嘲弄、沒有友好,而衛斯理的反應從來沒讓他失望過,永遠都是那麼有趣。

 

可是對現在的跩哥而言,別說是取笑對方,他連一個字也講不出口,只能呆然地站在其他食死人身後。

 

榮恩‧衛斯理還沒注意到他,僅僅是狼狽地狠狠瞪視著他的父親,如同一隻在打鬥中失敗的獵犬,不甘心的怒火以及無能為力的懊惱,一向澄清的眼睛爬了血絲,眼眶也泛著淺淺的紅色。

 

「直接給他一記索命咒吧。」有人提議。

 

「不,」羅克五否決了,「你們還沒搞懂嗎?這小子曾經和波特一起出現在魔法部的神秘部門,」男人激動而且殘忍的說,「他絕對知道波特的下落。」

 

「我不知道!」紅髮大聲而且迅速地否定,而羅克五因此又踢了對方一腳。

 

「我非常肯定──」魯休思用一種慵懶的語氣回應,「誰都知道波特與衛斯理家一向往來甚密,就是因為這個小子的緣故。」接著把頭轉了過來,詢問自己的兒子,「你怎麼說呢,跩哥?」

 

紅髮聞言倏地抬起頭,循著方向看到了他,那對藍湖色的眼睛寫滿詫異。

 

他們四目相接,這讓跩哥不自在地別過眼睛,把自己的視線強迫停留在父親身上,「我……我想是的。」

 

跩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過去他們都還在學校的時候,跩哥特別熱衷於激怒衛斯理,然後從中得到樂趣。每當衛斯理那雙澄澈的藍湖色眸子瞪視著他的時候,心底一股情感便會油然而生,他無法確切形容,可能是得意,也可能是喜悅,更可能是優越感,無論如何,他喜歡衛斯理看著他,這點曾是無庸置疑的。

 

然而現在的他卻下意識逃避對方的目光。罪惡感淹沒了他,他害怕看見衛斯理的表情,他甚至不希望對方還繼續看著他,這只會讓他覺得更加難受。

 

「我差點忘了,你們也是同學。」羅克五像是想到了什麼般,露出興致盎然的表情,「交情怎麼樣?」

 

「你說的該不會是我兒子?」魯休思以鼻氣哼了聲,「和一個骯髒的血統叛徒?」

 

跩哥認為自己該立刻否定,可是在他開口前,紅髮卻搶先一步開口。

 

「那還不如殺了我!」衛斯理大聲嚷著,「卑鄙的食死人。」

 

接著不出所料地,紅髮又挨了一腳,而這次則是出於貝拉的。

 

這名有著凌亂黑髮的女人睜大了她的眼睛,「孩子,你想找死,我可以幫你,」她烏黑的眸子裡閃著詭異的光芒,直直地打量著這名俘虜,「但是在那之前,我會從你的嘴裡得知波特的下落,」蒼白的臉頰也因期待而染上紅暈,語調裡含有某種狂熱:「而我的主人將會因此感到高興。」

 

「我不知道哈利在哪裡。」紅髮只是冷淡地回答。

 

也許是因為這句話成功地激怒了貝拉。跩哥看見自己母親的姐妹收起了笑容,換上了慍怒的神色,她的情感表現總是既誇張又可怕,而且瘋狂。

 

「他說謊!」她尖叫著,「這該死的小騙子,波特在哪裡?」

 

「我說了我不知道!」衛斯理的否決更加堅定了,「就算我知道,也絕對不會告訴妳──」

 

「咒咒虐!」貝拉大聲的吼出了殘暴的咒語,其他的食死人輕呼一聲,露出了極為興奮的表情。

 

紅髮男孩的身體開始抽搐,難以想像的痛楚全被加諸在肉體上,跩哥看到那對藍色的眼珠幾乎翻了過去,而那張長滿雀斑的臉也全揪成了一團。

 

但是貝拉很快就停止了這次的施咒,並且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溫柔地審視著,「想談了嗎?」

 

衛斯理喘著氣,並且艱困地搖頭。短暫而強烈地痛苦讓那對藍湖色的眸子蘊積了大量的水氣,早先有血絲的眼白變得更紅了,顯然這樣的酷刑對眼前的男孩的確是殘忍了點。

 

儘管紅髮已經痛苦的搖了搖頭,貝拉似乎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回答,她哼了幾聲,大有多試幾次的打算。

 

跩哥只能無力地看著這一切發生,他沒有立場,也沒有理由去制止食死人們的行動,他也是黑魔王的僕人之一,理所當然要把黑魔王的願望放在第一位,可是此刻的跩哥沒有半點對黑魔王的尊敬,只有幾乎壓得胸口透不過氣的難受。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感到痛苦,但是對於眼前衛斯理的模樣,和過去在學校裡那樣健康活力的紅髮,相距甚遠,他一點也不習慣紅髮現在的狼狽,他也不喜歡這樣子的衛斯理。

 

紅髮衛斯理應該是有些愚蠢、有些可笑、卻又有些天真的大男孩,喜歡擺出得意的表情,卻又不經意地流露出自卑的那一面,所以才會讓跩哥喜歡嘲笑、喜歡諷刺,逗弄紅髮的樂趣遠遠超過波特或是格蘭傑。

 

就在跩哥幾乎決定轉身離開的時候,衛斯理又看向了他,湖一般的眸子閃爍著痛苦的淚光,無助的視線碰觸到跩哥內心最為鬆動的那部份軟壤。

 

這樣的震撼讓跩哥幾乎無法動彈,那個雖然是個窮人、卻又有著高度自尊的男孩,居然像在向他求援。

 

該死的衛斯理為什麼要這樣看著他,明明以前從來不曾對自己擺出這樣的表情,這個混帳現在是什麼意思──希望他能拯救自己嗎?真是個卑劣又勢利的骯髒窮鬼。

 

所以他該怎麼做?他又能怎麼做?現在的馬份家已經失勢了,儘管這裡本該是跩哥的地盤,然而當黑魔王選定以此做為據點後,白金家族在此地的權力便什麼都不剩了。

 

高傲的跩哥嘗到了深深的挫折感,他只能選擇張開眼,或是閉上。

 

「現在,我們可以看看你還能堅持多久,嗯?」貝拉的語調歡欣,她把玩著魔杖,準備第二次的施咒。

 

「等一下。」站在一旁的水仙說話了。跩哥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發現母親的美麗的臉早已被疲憊取代。

 

「怎麼了?仙仙。」貝拉不解地問道。

 

「我們把他丟進地窖裡,」水仙按著她的額角:「天亮之後,還有很長的時間,足夠從他身上挖出點什麼。」

 

「仙仙!」貝拉的口氣轉為強硬,「好姐妹,妳在說什麼,這可是找到哈利‧波特的唯一線索,主人他──」

 

「正因為如此,」水仙續道:「我們可不能把他弄死,或是逼瘋,那麼就會失去原本的價值。」貝拉又咕儂了一聲,但是水仙沒有理會,「等他想通了,就會知道掙扎是多麼愚蠢的事情。」

 

「好吧──仙仙,妳總是對的。」母親的姐妹難掩失望的情緒,而其他食死人也是,表現出了強烈的不滿,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真的跳出來反駁這個說法。所有人都想向黑魔王邀功,所有人都想找到波特,因此所有人都咬著這條唯一的線索。

 

跩哥沒有想到母親會出言阻止,他眨眨眼,母親沒有看他,但是從那日益加深的魚尾紋來看,他猜想著母親是否也與自己有同樣的感覺,厭倦了這些一次又一次的虐待與殺戮。

 

然後他回過頭,意外地發現,紅髮男孩還在盯著他瞧。

 

那雙藍湖色的眸子像是寧靜的水波,每一個漣漪都悄悄地在跩哥的心裡留下痕跡,他們視線相交,而這一次,跩哥沒有避開眼。

 

紅髮在眼神裡有很多複雜的情感,可能是屈辱、厭惡、沮喪、憤怒,但是仍保有一絲未燃盡的希望。

 

他嚥了口口水,什麼都沒說。他跟這個既骯髒又下賤的衛斯理,在這樣的場合上還有什麼好說的嗎?他們立場相對,從過去到現在一直都是如此。

 

所以跩哥只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將紅髮拖向地窖,而紅髮仍然望著他,直到建築物的角度讓他們再也看不到彼此。

 

食死人們興高采烈地討論有關於拷問的方式,跩哥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那之上,只是靜靜地看著紅髮消失的那個轉角,攢緊了自己的拳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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