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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

 

※由於這篇文章先前有個細節是錯誤的,目前已勘誤修正,特此聲明。

 

這篇文章做為原作結局十九年後之衍生故事,榮恩與跩哥都已經是中年,並且保留了原作的孫世代設定,榮妙破局捏造設定,除跩榮之外預計也會有微蠍雨。

 

中年的他們寫起來性格上會比較沉穩一點,希望我能抓住那感覺。

 

以上若不能接受請不要點開。

  

  

  

 

Never say no - (1) Meet again

 

 

 

幾張文件,決定了那些注定無法改變的事實。

 

紅髮男人無奈地隨手拿起其中一張,粗糙的手指上有著風霜的刻痕,是無法倒退的歲月證明,如同無名指上那一輪淺淺的痕跡,同樣嘲諷著他的失敗。

 

他還有七個小時,過了今晚,這裡就不再是他的房子。

 

他得帶著他們的兒子離開──或許說,他的兒子,因為魔法部將兒子判給了他,而他們的女兒則屬於他的妻子。

 

榮納德‧畢利亞‧衛斯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也許他不是那麼有錢,但是至少他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也有一棟還過得去的房子,他的人生不如外界說得那麼糟糕,何況他還有一個曾經愛他的妻子與曾經無話不談的朋友。

 

生活本來是很美好的,他甚至考到了麻瓜駕照,打算在他們的女兒聖誕節假期的時候,開車帶全家出遊,像個真正的麻瓜那樣,那一定會很有趣。

 

但是當他面對的,是愛他的妻子與無話不談的朋友躺在同一張床、蓋著同一條棉被的時候,紅髮男人知道,這一切都結束了。

 

事實上他只要一個解釋就夠了,這全是他的誤會、那天晚上可能喝多了點、或只是想聯合開他個玩笑──然而,沒有,他原本還期望自己至少會收到一個迷糊咒或記憶咒,將這件事給忘得一乾二淨。

 

他的妻子沒有說話,而朋友卻一臉歉疚的說:『抱歉,榮恩,但是,我們不想騙你。』

 

對他來說,在這種情況下被欺騙,感覺說不定還會好受一點。

 

『我不明白,是我──讓妳覺得孤獨了嗎?』他問得很小心翼翼,因為每個單字都有機會毀了這場已經動搖的婚姻關係。

 

『不,榮恩,』他的妻子終於開口說話,而且語氣很平淡,彷彿在更早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我只是想通了,或許我該放你自由。』

 

『什麼──』他不可致信地皺起眉頭,為什麼這句話聽起來反而像是在指責他的不是?好像他才是那個外遇的人似的!

 

可是妻子僅是搖了搖頭,冷靜而絕決的說:『是時候了,榮恩,分開對我們都好。』

 

他忘了自己是怎麼離開那個令人窒息的空間,然而在他關上門以後,似乎聽見了妻子的哭泣聲,還有朋友溫柔地安慰對方的語句。他是真的不明白,如果妻子會為此哭泣,又為什麼要做出離異的選擇。

 

榮恩將思緒抽回了現實,他愣愣地看著手裡的這張紙,上面有他的簽名、妻子的簽名、證人──也就是他朋友的簽名,最後是魔法部核准的印章,而最後一個就占了整個版面的二分之一。

 

他索性站起身,環顧這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客廳,從純白的沙發套組至小茶几上的盆栽,幾乎所有的家具都是由妙麗一手包辦,就如同他們的婚姻關係,她總是佔有主導權,而他最多也只是抱怨自己更傾向於買下另一組橙色的沙發,接著換來了她的白眼,以及當年陪他們一起物色家具的妹妹兩聲嘲笑。

 

妹妹,他有些心痛的想著,哈利明明已經承諾過要對金妮好了,為什麼還要做出這種令她心碎的事?更何況,妙麗與金妮是很要好的朋友,就如同他與哈利那樣親密。

 

所有熟悉的事物都亂了套,而他必須做的就是學會接受。

 

榮恩走向另一張兩人座的沙發,他的兒子正沉沉的睡著,紅色的髮絲在純白的沙發上看起來格外顯眼,以及和自己一樣滿臉的雀斑,他得說他們長得很像,簡直就是自己的翻版。

 

他坐到兒子的身旁,有些粗糙的大手溫柔地撫摸男孩的頭,雨果握成拳頭的小手鬆了開來,翻過身,淡金色的睫毛輕輕眨動,然後緩緩張開了眼睛。

 

「早安,爹地。」雨果說話的同時揚起了一個令人憐愛的笑容,榮恩也回應一個微笑,又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頭。

 

「現在已經不早了,兒子。」他笑道。

 

雨果坐起了身,迷濛地揉揉眼,就連這個動作也和自己異常相似。「要出發了嗎?」在動作的同時,兒子這樣問他。

 

「是的,」榮恩的手指撫平了兒子睡亂的頭髮,「我們不能待到晚上才動身,那樣我們今晚可能會連睡的地方都沒有。」

 

「喔,」雨果點點頭,眼珠子轉了一圈,問道:「媽呢?」

 

「你媽去波特家了。」他說,並且搓了搓兒子的眉心。

 

「喔……」雨果又喔了一聲,而語氣明顯地帶有失落:「我們不等她回來嗎?」

 

「她今晚可能不會回來了。」榮恩解釋道,再一次安撫性地拍了拍小兒子的頭,才將手從那團紅髮中離開。

 

雨果像是明白了些什麼,了然地眨眨眼,「那,等玫瑰從霍格華茲回來以後,我還能和她見面嗎?」

 

「當然可以。」榮恩笑著說:「她還是你爸的女兒,就像你還是你媽的兒子一樣,這個事實不會改變。」

 

「我知道。」雨果同樣回應了一個微笑。

 

紅髮男人牽起男孩的手,「所以我們可以走了?」

 

男孩用力地點了點頭,小小的手回握住他的大掌。

 

在離開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屋子以前,榮恩回過頭,掃視了客廳最後一眼,這裡真的很好,他本來以為自己會和妙麗一起住到老,然而這並不代表他們沒有想過要再買一棟更大更好的房子,只是在這一切突兀地被劃下休止符之前,他似乎從來沒有真正注意到,想與妻子在小房子一直生活下去,是那麼美好卻遙不可及的事。

 

他的人生一定有什麼地方出了錯,他想。

 

對於這樣的結果,他的確感到驚訝過,但事後仔細思考,其實也沒那麼教人意外。畢竟妙麗一向是個敏銳的女孩,就算成為了女人,這點也不會有所改變。

 

即使妙麗和哈利的確背叛了他,他還是相信妙麗是愛他的──所以妙麗會出軌,一定是他做了什麼真的令她無可忍受的事。

 

或許學生時代的榮恩‧衛斯理有個喜歡把錯誤推到別人頭上的壞脾氣,但是現在的他已經長大了,他有兩個孩子,自我審視會隨著子女的成長過程而一併磨合;

就像他的父親亞瑟有副好脾氣,但是他卻看過父親與魯休思‧馬份大打出手的畫面,金利也曾經說過,過去的亞瑟‧衛斯理個性可沒有當了六個孩子的爸爸之後那麼好。

 

在榮恩使用了呼嚕粉從髒兮兮的壁爐爬出來以後,雨果很快地就跟了上來,他牽起兒子的手,並且將行李又往上背了點,斜角巷設置於破釜酒吧的壁爐入口,在三十幾年來還是一樣破舊。

 

他哈了口氣,白色的煙霧在他的嘴邊形成,雖然才十二月初,但是倫敦的氣溫顯然比他們的家還要更冷,榮恩想起跟在自己身邊的小雨果,他有些不靈巧地側過背包,從中取出條圍巾,替兒子圍上。

 

「這樣才不會感冒。」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榮恩想到了他的父親與母親,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離婚了,他很難想像如果他們聽說這件事,又會有什麼反應。

 

雨果是個乖巧而且天真的孩子,雖然不像他的姐姐遺傳到了母親的頭腦──這些話說起來有些失禮,但是榮恩很清楚,自己的腦袋確實沒有妙麗來得聰明,而他的兒子比較像他,多過於孩子的媽──不過雨果從來不會帶給他困擾。

 

就像現在,雨果溫順地讓榮恩替自己圍好圍巾後,便將圍巾稍稍拉了拉,把下巴埋得裡面些,這樣更溫暖點。

 

「爸,我們為什麼不去奶奶家?」小雨果歪頭問道。

 

「不,我們不去奶奶家。」他回答,「我們今天晚上就睡這裡。」

 

「──破釜酒吧?」雨果同時揚起兩邊的眉毛,就像是彎彎的月亮,十分可愛,「那一定很酷!」

 

「是的,很酷,」榮恩走在前頭,「你會喜歡的。」他本來打算牽起兒子的手,卻又想起自己過十歲以後就不喜歡被家人當成小鬼了,所以他乾脆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們走到了櫃台,湯姆太老了,現在在經營這裡的是他的同學漢娜‧艾寶,榮恩塞給她幾個錢幣,替自己與兒子訂了一間房。

 

「想吃點什麼嗎?」在一切住宿手續都辦理完畢以後,榮恩這樣問道。

 

「嗯──」雨果沉吟一陣,然後說道:「冰淇淋!」

 

「但是這個季節很冷……」榮恩瞄了眼自己剛才才替兒子加上的圍巾,的確,當他們習慣了這裡的溫度後,似乎有些太多餘了,「不過──算了,你爸我一向認為吃冰不分季節。」

 

「太棒了,爸!」雨果歡呼了聲。

 

榮恩牽著雨果走到了酒吧後門,用魔杖敲了敲牆磚,很快地,它們迅速變化,成為一條路,然後他們走了進去。

 

斜角巷是個熱鬧的地方,來來去去的巫師與女巫都有自己的事,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很好,榮恩希望在他穩定下來之前,最好都不要碰見熟人,比方說他的兄弟喬治。有關於他與妙麗的事,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他可不希望在這之前,自己就不小心說溜了嘴。

 

雨果跟在他身邊張望著,最後在魁地奇用品店停下,榮恩知道自己的兒子的心思就像過去的他一樣,總是會被新出的掃帚給吸走。

 

「要吃什麼口味的,孩子?」他把手輕輕地壓在兒子肩膀上。

 

「巧克力。」雨果的視線仍然停在櫥窗上,動也不動地看著那些掃帚。

 

「好吧,那你留在這裡,我買過來。」榮恩將手從對方肩頭上移開,在確定兒子會乖乖地聽話以後,前往伏林‧伏德秋冰淇淋店。

 

他現在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窮小子了,兒子想要的東西──同時也是他想要的新掃帚,他當然買得起。但是雨果甚至還沒上學,連最基本的飛行課都沒聽過,所以他頂多也只能讓他的兒子在外頭,用眼睛看就好。

 

榮恩是真的對他的兒子感到抱歉,不是關乎物質,而是精神方面。讓孩子有個完整的家庭成長,是每個做父母的責任,然而他卻沒能挽留住他的妻子,維持這個家。

 

這時候他的腦海裡閃過一個身影,高貴的鉑金色,還有惹人厭的笑容,在好幾年前的初冬便駐進了他的思緒中。

 

──也許他的妻子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會選擇這種方式告訴他,這二十年來,她已經受夠了。

 

可是榮恩很快就將這個念頭給甩掉了,這是不可能的,畢竟連他自己都已經鮮少回憶起這些蠢事。

 

在他賣了兩份冰淇淋以後──一份是雨果的,另一份是他自己的──回到了魁地奇用品店前,小心翼翼地怕弄翻了手上的食物,卻注意到,那抹方才出現在他思緒之中的男人,就站在不遠處,而且,正在對他的兒子說話。

 

榮恩無暇顧及冰淇淋會不會因此變形或什麼其他的狀況,他不由分說地跨出一個箭步,擋在他們之間。

 

有著鉑金色頭髮的男人抬起半邊眉頭,一如記憶中的灰色眼眸,還有那完美的鼻型與微薄的嘴唇。

 

然而在這一刻,榮恩卻搶在對方前先開口:「我警告你,不要碰我兒子──」他沉沉地說道,「──馬份。」

 

儘管已值中年,跩哥‧馬份仍然是那付高傲的態度,淺淺地發出個哼聲,「別誤會了,衛斯理,我可沒打算傷害他。」

 

「是的,爹地。」雨果仰起頭,和他同樣的藍眼睛眨了眨,「他只是問我是哪個衛斯理家的孩子。」

 

榮恩原本緊糾在一快的眉頭稍稍舒展了開來,他將手上的冰淇淋遞了一份給雨果,所幸並沒有因他的急奔而變形。

 

這個舉動使得對方也注意到他手上的食物,跩哥微微蹙起眉頭,「現在是冬天。」

 

「這又沒什麼,」榮恩瞟了眼自己的冰淇淋,而一旁的雨果已經開始享用了,「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做。」

 

說罷,他故意舔了口冰淇淋,濃郁的巧克力香充斥在他的鼻腔,然而他的牙齒神經卻因此有些發疼。

 

「但是你已經不年輕了。」金髮男人的手指毫無預警地碰上了他的手背,將冰淇淋從他的嘴邊拉開。

 

榮恩有些吃驚地望著對方,而對方灰色的眼眸之中也有明顯的動搖。一瞬間他想起了那些早在二十年前就該陳封的過往,同樣的灰色眸子,投映了他的臉。這個畫面有些即視感,然而其中最大的不同,那就是他們都老了。

 

「你知道嗎,這也許是我這輩子來第一次認同你,但是你確實說對了──」他的嘴都是巧克力冰淇淋的味道,「我們都不年輕了。」

 

這一次跩哥挑了個眉,「被一個衛斯理認同,並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

 

「嘿,你想打架嗎。」榮恩故意讓空著的那隻手捏起一個拳頭,但是沒有用上太多力,因為他現在其實不是真的在生氣。

 

「在你兒子面前?」金髮男人瞥了一眼正邊吃著冰淇淋,邊用大大的眼睛打量著他們兩個人的雨果。

 

「就像我們的爸爸那樣。」這一次他終於忍不住笑出來了,榮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笑,但是他就是想這樣做,而且因為這個緣故,金髮男人冷峻的嘴角也勾起了淡淡的弧度。

 

這真是相當奇妙的一件事,一個你討厭了近三十年的人,甚至你還警告你的女兒不能輸給他的兒子,明明應該厭惡至極,在你們二十年後第一次重新對話,卻又是如此的令人感到熟悉。

 

榮恩很難形容此刻的感覺,但是他認為,這不算太糟,尤其在自己除了兒子以外幾乎一無所有的時候。

 

 

 

 

他還記得二十多年前的那些事。

 

比方說,金髮男孩在天文塔上悄悄的吻了他,伴隨著璀璨星空無盡的低語,深深淺淺的雲在夜空上排列。

 

紅髮男孩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將對方推開,他捂著嘴,那裡有微涼的溫度與不屬於自己的口水。他瞪大了眼睛,還沒仔細思考這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前,就看到金髮男孩帶著一個可惡的笑容,將視線鎖在他的身上。

 

『你──你在搞什麼鬼啊!』他衝著對方大吼,但是卻換不到想要的答案。

 

『這沒什麼,衛斯理。』金髮男孩惡意的嘲諷道,『我還沒把舌頭伸進去呢。』

 

『你……』他的腦中很快地閃過了舌頭互相交纏的景像,這幾乎嚇得他又是一陣大叫:『瘋子!馬份,我還不知道你是個變態!』

 

『不盡然,衛斯理。』也許是不喜歡他的用字,金髮男孩微微地瞇起眼,帶著某種怒意與複雜難解的情愫打量著他,『我常常覺得你的腦袋和山怪差不多,你難道完全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做?』

 

『你是指吻我?』他也皺起了眉頭,因為他討厭對方習慣性地擺出的這個表情,『我當然知道,因為你是個神經病。』

 

『該死,愚蠢!』金髮男孩罵道,『你才是神經病,見鬼的白痴。』

 

『我才不是白痴!』這次換他大罵了,『可惡,你有什麼毛病。』

 

就如同他們每一次的爭吵那般同樣的結末,似乎不訴諸武力就不會停止,所幸在這方面他總是佔有優勢,而對方只是個搞笑的軟弱雪貂,不具半點威脅性。

 

這些往事他已經很久沒有再想起,歲月的增長讓他的生活幾乎沒有空閒去緬懷他們的學生時代,但是此刻這些情景卻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令他驚訝的是,它們一點也沒有褪色,仍舊如此鮮明生動。

 

「衛斯理。」一如記憶裡的男聲,卻少了青少年特有青澀喉音,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成熟。

 

榮恩從過往裡回過神來,中年的跩哥‧馬份正看著他,微蹙的眉間帶有幾條痕跡,犀利明亮的灰色眸子停佇在他的身上,帶給他人某種既強烈又無可忽視的壓迫感。

 

他嚥了口口水,「怎、怎麼了?」

 

金髮男人稍稍勾起下巴,有些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看來你沒把我剛才問的給聽進去,這簡直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你再說一次不就得了?」他撇撇嘴,然後拿起桌面上的杯子,喝了口奶油啤酒,滑潤甘甜的液體在他的舌尖打轉,直到吞下後才有微微辛辣的刺激感,他得說他很喜歡這個。

 

跩哥抬起半邊眉毛,榮恩本來以為對方又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諷刺字句,卻沒料到對方只是抿了抿嘴,然後問道:「你告訴我你離婚了,但是還沒講原因。」

 

他們現在正坐在破釜酒吧裡,溫暖的空氣在冬天裡顯得舒適,包括他的兒子雨果,也在吃完晚餐後將滿是醬料的盤子推到一旁,清出半個桌面後就趴了下來,白皙的雙頰帶有粉撲撲的色澤,在火光下看起來相當可愛。

 

這裡不是個單純的環境,酒吧裡聚集了各路巫師,因為這裡可以住宿,所以出入份子比較複雜,值得慶幸的,是自從哈利接管正氣師局以後,黑巫師幾乎看不到了,這是個很好的現象。

 

哈利。想起這個名字,就讓榮恩有些感慨,他們曾經是很好的朋友,不久前也是,至少在他發現那些事之前,還能算是。他不知道現在的情況他們還算不算朋友,也許是吧,但是他暫時不想看到那頭亂糟糟的黑髮與對方招牌的圓框眼鏡了。

 

他將目光從熟睡中的雨果身上移開,轉移到金髮男人身上,很意外的,是現任馬份家主仍然把眼神停在他的臉上,這使得他有些不自在,只好盯著對方的纖長卻也不再年輕的手指,無名指上還套著一枚光是目測就能知道的昂貴戒指。

 

……妙麗她,嗯……哈利……」榮恩知道對方還在等他的答案,但是這些話並不是這麼容易就能說出口。

 

他該怎麼解釋自己最要好的兄弟和他的妻子上了床?別人會怎麼想?馬份又會怎麼想?他甚至已經猜想得到對方在聽到這些以後,可能會笑他是不是早就性無能了,或者是他就是個天生的笨蛋,所以才會讓自己的信任被蹧踏……各種令他討厭的詞彙竄進了他的意識,榮恩終於覺得憤怒。

 

「該死,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他再一次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有些不滿地瞪著眼前的金髮男人,表達出自己強烈的不滿。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這個動作似乎成功地逗樂了對方。跩哥鬆開了眉間,掛起了有些嘲弄的笑容──就像他們學生時代的那副嘴臉,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小丑,噢,也許在對方眼裡自己本來就是個小丑,儘管這個認知讓他非常惱怒。

 

「這樣還好一點。」馬份家主說話的同時,手指還輕輕地還敲了敲桌面,「我差點以為我認識的那個榮恩‧衛斯理已經完全的老了呢。」

 

「我也幾乎以為我認識的那個跩哥‧馬份已經死了呢。」他故意以同樣的句構回諷對方,「以前的你可不會對我這個麻瓜愛好者的事感興趣。」

 

「不全然是,衛斯理。」跩哥停止了敲擊桌面的小動作,銀色的戒指在火光下閃著高貴的光澤,並且又重覆了一句,「不全然是。」

 

「喔,真的,你指的是什麼?」他抬起眼,不難發現對方還沒將目光從他的臉上移開。

 

「這不是事實,你知道的,我確實對你感興趣過。」對方的口吻平淡,沒有一貫的諷刺或是嘲弄,僅僅是在敘述一件事,就像在談論報紙上的日期。

 

這句話讓榮恩有些愣住了,他一點也不意外對方還記得某些他們之間的共通回憶,但是他確驚異於眼前這個認識多年的死對頭,會坦然地說出這句話,畢竟跩哥‧馬份可是個討厭鬼,而且還很彆扭。

 

……你是對的。」他點點頭,「我的確知道,而且我居然該死的在一天之內認同了你兩次。」

 

「但是這並不會讓我比較高興。」跩哥聳了聳肩,這些小動作和從前的金髮男孩一樣,並沒有改變太多,「談談你的女兒吧,我聽天蠍說,他們是同一個年級的。」

 

「她很優秀,對吧?想必你的兒子也和你提起過。」榮恩揚起了一個笑容,他總是為他的孩子們感到驕傲,雖然他可能不是個可靠的丈夫,但他相信自己絕對是個好爸爸。

 

「他確實提起過,」跩哥挑了個眉,「但未必是好的那一面。」

 

「喔,那想必是小天蠍在學業上輸給了她,就像他的爸爸總是比不過……」他的話戛然而止,才發覺自己並不是那麼想再提起她的名字。

 

對方又重新敲起了桌子,「她確實很像那個麻種。」在榮恩還沒來得及斥責對方使用了這個字眼之前,金髮男人又補充了句:「但是她也挺像你的,至少也是個紅髮。」

 

他很難去想像總是惡意批評的自己的人也會安慰他,然而心情卻因此奇妙地不再那麼糟糕了。

 

榮恩垂下眼,桌上擺著那只剩不到三分之一的奶油啤酒,玻璃杯的外緣上沾滿了水珠,在木製的桌上留下了一圈漬。他沒有道謝,雖然他知道他該這樣做,可是一想到對方是那個跩哥‧馬份,他選擇動了動唇,繼續對話。

 

「我把房子給了她。」他說,「還有一輛麻瓜汽車。」

 

「反正你的房子肯定不大,」現任的馬份家主說起話來依然不是那麼討喜,「至於那麻瓜垃圾,留著也沒什麼用。」

 

「嘿,馬份。」儘管榮恩認為對方可能是在安慰他,他還是發出了個不滿的聲音,「你能不能閉上你的嘴巴?」

 

金髮男人哼了口氣,再一次停下了敲擊的小動作。整個環境似乎都安靜了下來,酒吧內的爐火在燃燒,柴火斷裂的嗶剝聲響,配合著雨果平穩的呼吸聲,就在榮恩沒注意的時候,酒吧的大廳已經沒幾個客人了。漢娜還在擦拭著那些杯子,並且時不時地朝這個方向投來好奇的目光。

 

也許時間真的已經不早了,在他們用完晚餐,閒聊過後,榮恩認為也許自己現在該做的就是把雨果給叫醒,然後牽著兒子上樓到房間休息。

 

或許是察覺了他心底的某些想法,現任的馬份家主淡淡地看了他的兒子一眼,然後問道:「你們打算去哪裡過夜,波特家?」

 

「不。」榮恩搖了搖頭,「不是哈利家。」

 

他怎麼可能帶著雨果去找哈利呢?在發生這一切以後,這簡直是個笑話。

 

「喔,所以是你那破爛的老家?」馬份家主卻不給他更多的沉澱的時間,「如果是的話,我同情你。」

 

「這關你什麼事,馬份。」他開始感到不耐煩了,語氣也跟著變得有些粗魯:「你不需要試探我,坦白說,我已經在酒吧裡訂了房間,我們住這。」

 

金髮男人揚起半邊眉毛,「噢,的確,這裡的房間不算太貴。」

 

「我有錢,馬份。」榮恩不喜歡被當成窮鬼對待,從以前就是如此,「雖然比不上你,但是我還活得下去,而且活得很好。」

 

然而跩哥對他的話似乎恍若未聞,只是逕自地提出了問題:「你們打算住多久,不會真的打算待到你找到新房子為止吧?」

 

「事實上,是的。」榮恩不高興地將最後三分之一的奶油啤酒全數飲盡,將空杯放回桌上,「──還有,你不覺得自己太多管閒事了嗎?我認為我沒有義務告訴你這些。」

 

「衛斯理。」跩哥‧馬份卻好像沒聽到他的抱怨,只是叫了他的姓氏。這個口氣與過去的感覺相似極了,榮恩有某種預感,關於對方接下來可能要說什麼。

 

可是他什麼都沒等到,金髮男人只是站起身,整理起自己的領口。他當下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對方叫了他,卻什麼也沒說,讓榮恩感覺不受到尊重,他痛恨這樣。

 

也許是感覺到了榮恩憤怒的目光,金髮男人將視線從衣領上離開,看向他,「我要回去了。」

 

「噢,那正好。」榮恩不怎麼高興地說,「我也該帶雨果上樓了。」

 

只見金髮男人搖了搖頭,「這麼多年來,你還是一樣蠢,衛斯理。」冷峻的灰色眸子中帶有某種熱切,「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跟我走?」

 

「──什麼?」對方的這句話讓他幾乎懷疑自己的所聽見的,「我聽錯了嗎?」

 

「你該慶幸你的耳朵正常,衛斯理。」跩哥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泰然自若,然而有些窘迫的口吻卻出賣了主人的真實想法,「我這是在邀請你,傻子。」

 

榮恩皺起眉頭,「我可不需要你的憐憫。」

 

「榮恩‧衛斯理!」金髮男人再一次叫了他的姓氏,而且還有名字,「二十多年前,你拒絕過我……」對方伸出了手,是戴著戒指的那一隻,「所以這一次,是你欠我的。」

 

他覺得有些恍惚,他瘋了嗎?還是馬份才是瘋的那一個?他的確還記得過去那些事情,但是他沒料到對方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這根本是……

 

「該死,衛斯理,」跩哥的口氣聽起來完全失去了起先的沉穩,「不要對我說『不』!」

 

那隻伸出的手就在榮恩的眼前,經歷歲月風霜的手指不再年輕,套在無名指上的戒指也有強烈的存在感,讓他沒辦法將焦點移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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