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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

 

這篇文章為 Never say no 的完結章,原作十九年後設定,中年的跩哥與榮恩,保留他們的孩子,榮妙破局。

 

Never say no 預計集結成同人本,其中將收錄九章正篇內容,以及一些尚未公開的番外篇,詳情過幾天後會公布。

 

那麼以上都沒問題的話,歡迎欣賞最終章。

 

 

 

 

Never say no - (9) About love

 

 

 

發生事情了!只用不到一天的時間,這個消息就在魔法部內完全傳開。

 

嚴格上來說,這不是什麼會危及多數人性命的可怕災害,也不是將改變巫師與麻瓜之間關係的重大決策,更不是讓所有人熱血沸騰的魁地奇戰報。

 

它是一個私人性質的消息,理論上只應該流傳在當事人的朋友之間,但是部裡一位特別多話的女巫,在聽見這個消息以後,它就成為了一個熱門話題,或更準確的說,它成為了一個八卦。

 

榮恩一早就收到來自魔法部的通知,所以他只好向喬治請假。可以想見明天開始喬治可能會殘忍的壓榨他、要求他作為新產品的實驗對象,但是這沒辦法,因為他同時也是個正氣師,是魔法部的成員。身兼兩份工作並不容易,卻是他所選擇的道路,而他盡力做到最好。

 

坐在餐桌前的跩哥‧馬份挑起半邊眉頭,看著他匆匆吞下最後半根香腸,又灌了口牛奶以後,用手背抹抹嘴的模樣,做出如下的評價:『幸好你的兒子吃相比你好一點。』

 

『閉嘴吧,專心吃你的煎蛋,別廢話那麼多。』他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離開馬份莊園,前往魔法部。

 

初秋的天氣還有點夏日的味道,孩子們也已經回到霍格華茲上課了。榮恩思考是不是該寄點什麼東西給他的兒子,好讓他在學校可以更風光一點──雖然雨果似乎不把這種事放在心上,但是榮恩從前可是相當在乎。

 

他想著這些事情,踏進了正氣師局辦公室,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就有人看見他,走上前,向他打招呼。

 

「嗨,榮恩,你聽說了嗎?」那名同為正氣師的同事,在一看到他就開口這麼問。

 

還摸不著頭緒的榮恩很自然就皺起眉頭,不解地反問:「聽說什麼?」

 

「你的妻子──我是說,你的前妻──」那個同事則繼續補充他的話:「就是那個,妙麗‧衛斯理,噢不,妙麗‧格蘭傑,她把姓改回來了,對不對?」

 

對方兀地提起妙麗的名字,以及敏感的改姓話題,使得榮恩感到莫名其妙,他看著他的同事,不明白對方在說什麼,「……妙麗怎麼了?」

 

然而對於他的疑惑,該名同事則瞪大眼睛,彷彿沒有想到榮恩會這麼回答──我說,你既然早就認定我會知道答案的話,就別這樣問啊──榮恩這麼想,對於同事誇張的表情反應,他感到不太愉快。

 

「嘿,老兄,你還真是無情!」同事收回那張就像吞了山怪鼻涕的蠢臉,換上另一副表情,有點像是那些受診於聖蒙果精神科的病患,「她好歹是你的前妻,你居然都不關心她一下,榮恩,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絕。」

 

本來他就不是什麼有耐心的人,而這下子他僅存的最後一點耐心,真的就要用光了。「等一下,等一下,我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呢!」榮恩指出問題所在,重點是他根本沒弄清楚狀態。

 

「噢,對,其實我也是聽說的啦……」該名同事的眼睛轉骨碌碌地轉了幾圈,就好比現在他要說的,是個什麼天大的秘密,「今天早上,法律執行司傳來消息,說妙麗‧格蘭傑請假。」

 

「喔?」發出一個音節,作為對話的延伸,並將外套掛在自己的椅子上。

 

「昨天晚上,」同事故作神秘地,停頓了幾秒鐘,才繼續說道:「她被襲擊了!」

 

要是有個手錶可以估算腦內的活動秒速的話,榮恩猜想自己大概停止思考了四分之三秒左右,「……什麼?」

 

「對方好像是個中年男人,體型很健壯,說不定還有山怪血統,」同事邊說話,邊做起了肢體動作,「他那雙粗厚的大掌,一把抓住她纖細的手臂,然後……嘿,榮恩,你上哪去?」

 

沒等對方敘述完犯人的長相,榮恩就離開了那裡,把那名同事丟在原地。他的目標是前方著正氣師局長辦公室,連敲門這種基本禮貌,他都忽略了,直接握起門把,扭門就開。

 

在局長辦公室裡的,除了局長以外,不會有別人。他的好朋友,哈利‧波特,在聽到動靜以後回過頭,看見榮恩。

 

「哈……」榮恩才剛開口,就見哈利對他比了個手勢,要他噤聲,這時他才發現到,哈利的壁爐是開著的,他正在和某人通話。

 

「榮恩來了,」哈利對著壁爐說,看來對方也是榮恩認識的人,「對,我會提醒他,好的,我知道了。」

 

跺著腳,鞋底拍打在地板時發出了啪啪啪的聲響,榮恩心煩意亂,他只知道妙麗出事了,但是沒有細節,他需要有人仔細告訴他,不然他就決定直接請假,回那棟房子看看她,怎樣都好,他現在缺乏冷靜。

 

結束了壁爐通話,哈利轉過身,面對著他,露出一個糟糕的苦笑:「你來了,榮恩。」然後瞟了眼已經恢復正常的壁爐,「剛剛的是金利,他是做為一個朋友,而非魔法部長來關心的。」

 

「妙麗怎麼了?」略過有關金利的部份,榮恩直接切入主題,顯示出他的急切。

 

「喔,對,這就是我臨時把你叫來的原因。」哈利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於是榮恩也拉開擺放在局長辦公桌前的椅子,跟著坐下。「到底怎麼樣?」他又問了一次。

 

十根手指交握在下巴前,肘部撐在桌上,哈利看著他,綠色的眼珠裡透著憂鬱的色彩,「妙麗她沒事,先冷靜下來,我把整件事情的經過告訴你。」

 

聽見好友這麼說,他總算稍微沒那麼慌張了。畢竟哈利和妙麗是這麼要好的朋友,如果她真的怎麼樣了,哈利肯定不會是現在這種態度。話雖然這麼說,但是他還是感到相當急躁,所以才會剛坐不久,就想要站起來。

 

「事情是這樣的,」深深吸口氣,哈利起了個頭,「昨天晚上,妙麗在睡覺的時候,有名麻瓜入侵了她的家。」

 

「麻瓜?」榮恩有點驚訝,重覆了重點詞。

 

「對,是麻瓜。」哈利點點頭,非常確定地告訴他。

 

想起剛才同事比手畫腳的,說著什麼對方有山怪血統,他忍不住咂了個舌,畢竟誰都知道麻瓜可不會和山怪結婚,到底那位同事是從哪裡接收到這種錯誤情報的。

 

不過既然是麻瓜,問題又來了,榮恩疑惑地口問道:「麻瓜闖進去幹嘛?」回想起妙麗自從轉入法律執行司以後的情況,他又補了一句,「如果是巫師還可以理解,畢竟她這幾年在判決上樹立不少敵人……」

 

「這個嘛,榮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那棟房子是在麻瓜社區裡吧?」對方提出一個無關的問題,讓榮恩一時沒有跟上。

 

「呃……對,因為我對麻瓜的生活很好奇,妙麗又是麻瓜出身,所以特意買在那。」榮恩說,其實這些哈利都知道才對,早在過去十幾年前,他和妙麗新婚時,哈利就問過類似的問題。「有什麼不妥嗎?」他問。

 

「沒有,如果有不妥的話,我早就在你們買下它之前先提出來了。」哈利說,「你們之前和鄰居關係怎麼樣?」

 

「還不錯吧,我想。」回想起四年前還住在那裡的時光,他的目光變得深邃,「隔壁的太太總是會送她親手做的餅乾給我們,妙麗的爸媽也經常過來玩。」

 

哈利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所以你們也會在社區活動露臉囉?」

 

「噢,對啊,麻瓜們很友善,住在那裡真的不錯。」他聳聳肩,「反正只要不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就不違反原則,不是嗎?」

 

「嗯,魔法部本來就沒有規定巫師不能住在麻世界。」哈利停了一小段時間,又問道:「那麼你還記得,有沒有哪位鄰居對妙麗表現出特別的興趣?」

 

「她很受社區鄰居的喜愛,但是所謂的特別興趣……我想是沒有吧。」發覺到哈利說的話,似乎還在外圍兜著走,榮恩再次皺起眉毛,「等一下,夥計,這和妙麗碰到的事有什麼關係嗎?」

 

「唔,我只是在懷疑,對方是不是已經觀察她很長一段時間,還是臨時起意。」推了推眼鏡,正氣師局長這麼說道,「不過你不住在那裡也有四年了吧,說不定是後來才搬進社區的……」

 

「真是抱歉吶,我幫不上什麼忙。」榮恩挖苦起自己。

 

「不要這麼說,榮恩。」對於榮恩話中帶刺的句子,哈利看起來有點尷尬,「因為這部份妙麗沒告訴我,所以我也只好自己推測。」

 

「噢。」他悶悶的應了聲。

 

「拜託,別這樣,榮恩。」哈利向他解釋:「妙麗也沒有主動找我,她只聯絡了她們部門要請假,是我再去聯絡她問的。」

 

「當然,你們感情那麼好,都好到床上了。」這句話有濃厚的諷刺味道,其實榮恩本來不想這樣子的,和馬份在一起的這幾年,他以為自己早就看開了,然而總會有些時候,他就是管不了自己的嘴巴。

 

「榮恩……」哈利的聲音變得酸澀,「我們剛才談話的氣氛很好,別毀了它,好嗎?」

 

他做了一個無所謂的表情,「那你最好快還是點告訴我,後來又怎麼樣了。」

 

「嗯,總之,那名歹徒的目標不是錢,」微蹙眉毛,哈利顯得略有無奈,因此語氣有點沒精神,「對方顯然是衝著妙麗而來,他走到她的床邊,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大叫……」

 

「天啊。」他吸了口氣,後面可能會發生的事情簡直教人無法想像。那種愧疚的感覺浮了上來,他甚至開始覺得,如果自己還留在那個家的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不過妙麗是個出色的女巫,她反應很快,握起放在床頭的魔杖,朝他下咒,」哈利接著說:「歹徒昏倒了,妙麗確定對方只是個麻瓜,而非巫師後,就給了他一個記憶咒。」

 

確定前妻不旦毫法未傷,也處理得相當漂亮以後,榮恩的心情總算沒那麼糟了,儘管那種內疚感還沒能完全消退,不過他的嘴唇足以揚起一個放鬆的弧度,「夠聰明,後來呢?」

 

「她打電話給麻瓜警察,讓他們帶走他。因為不是巫師,所以不能交給魔法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笑了的緣故,感覺上哈利也放鬆了些,「她告訴警察,歹徒在黑暗中不小心跌倒,才暈過去的,他們也相信了。」

 

妙麗的處理方式太俐落了,他只差沒有鼓掌,「他們當然會相信,附帶個迷糊咒更好。」

 

「她有沒有這麼做,我就不知道了。」嘆了口氣,哈利又皺起眉頭,「不過她還是受到了驚嚇,所以決定請假一天,好好休息。」

 

「喔,嗯。」榮恩點了點頭。

 

話題告個段落以後,他們兩個人又陷入了不自然的沉默之中。壁爐處於熄滅狀態,局長辦公室外面傳來同事們的說話聲,時不時驚呼或大笑。自從那場戰爭結束以後,巫師界是如此和平,就連這類八卦,都可以成為部裡的頭條。

 

擺放在桌上的杯子盛了八分滿的咖啡,沒有冒煙,打從榮恩進來就擺在那兒,所以現在估計也冷卻了。

 

「榮恩。」哈利再度開口,打破這份古怪的寧靜,「今天我找你來,就是希望你能夠陪陪妙麗……一天也好,讓她稍微平復一下。」

 

「咦?」這個提議使他有些吃驚,看著他的好友,不太能夠理解,「我很樂意,當然好,但是……我和她……你知道的,我想她不會想看到我。」比起我,她可能更想看到你。榮恩心裡這樣想著,只是他沒有說出口。

 

然而哈利卻搖搖頭,「我不這麼想。妙麗她……如果你去的話,她會很高興的,相信我。」

 

他抓了抓臉頰,允諾了這個要求。「好吧,我會去的。」

 

事實上就算哈利不特別提議,他還是有打算找時間去看看她,當然在知道她沒事以後,就不必那麼急著今天去做。但是哈利特別提出,要他今天去陪她,於是榮恩自椅子站起身,打算出發,回到他曾經和妙麗一起生活過的房子。

 

「榮恩!」就在他的手摸向門把的時候,對方叫住了他。他回過頭,哈利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真的很抱歉。」

 

 

 

 

站在門口,面對著那道闔著的大門,榮恩嚥了口口水。剛剛社區的鄰居看見他,向他打了聲招呼,他尷尬地回以微笑,目送對方離開,才又把目光放回門板上。

 

伸出手指,按下門鈴,他挺起自己的背脊,等待對方來應門。

 

屋內一陣腳步由遠而近,接著門就被打開了。妙麗今天穿得比較隨便,小碎花圖樣的連身睡衣,外加一件桃紅色披肩,自然垂下的棕色捲髮有些凌亂。自從他們不住在一起以後,榮恩已經很久沒看到這樣的妙麗,雖然從學生時代開始,她不是個專於打扮的女性,但是至少會讓自己看起來乾淨整齊,因此他有那麼點驚訝。

 

「……嗨。」他舉起右手,主動打招呼。

 

相較於他的反應,妙麗對於他的來訪似乎毫不意外,她側身靠到牆邊,「哈利告訴我你會過來,我跟他說沒關係,但是他說你已經出發了。」

 

「喔,對啊。」放下手,他詢問道:「打擾到妳了?」

 

「不會。」妙麗自牆邊起身,轉而往屋內廚房的方向走去,「南瓜汁還是紅茶?」

 

「呃,南瓜汁好了。」榮恩跟著進了屋,並且帶上門。

 

玄關旁邊的畫像還在,地毯也和記憶裡同一張,記得上次回來,是雨果要準備進霍格華茲的前一天,他還在這裡過了一夜。當時以為,那會是他最後一次回到這個家,從那之後,他還真的沒有再來過,誰也沒想到,他又再度出現在這裡,而且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彎進客廳,大部份的擺設沒有什麼變化,仍舊是那套純白色的沙發套組,還有小茶几上的盆栽,唯一不同之處,就是書櫃裡的書變成了兩層,估計原本的舊書都被埋在裡頭,因為外面這一層的書,都是榮恩沒有印象的。

 

他坐到了沙發上,環視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環境,好像他昨天還住在這裡,又好像這是他第一次來訪,或者他只是在夢中走到了相似的場景。低下頭,舒展開五指,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無名指,那個曾因戴著戒指而留下的一輪痕跡,已經完全消失了。

 

喀答一聲,一杯南瓜汁放到了他的眼前。榮恩抬起頭,看見妙麗的手指離開杯子,移動到旁邊的另一張沙發坐下。

 

「謝了。」將杯子拿起,他喝了口南瓜汁,覺得喉嚨舒爽不少,再把杯子放回原處,並且留下一些水漬。

 

雙腿交疊的妙麗挑起半邊眉頭,回應了句:「不會。」

 

接近中午的太陽,透過玻璃窗灑落進來,將紅地毯照得發亮,以及他踩在地毯上的皮鞋。

 

「抱歉。」短暫沉默幾秒,榮恩開口道歉,「要是我在這裡的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這不是你的錯。」妙麗靠進了沙發裡,雙手交叉於胸前,表情稍微柔和了些,「反正我也沒有被他得逞,相反的,我消除他的記憶,以後他不會再出現了。」

 

「即使如此,妳還是遭受到了危險,」垂下眼簾,當時聽見妙麗遇襲的內疚感,又重新湧上:「一個人住很容易成為目標,玫瑰也去上學了……」

 

「你怎麼可以說這種沒頭腦的話呢,榮恩!」在他提起他們的女兒時,妙麗的臉又繃了起來,並且加大音量:「幸好她去上學了,不然被襲擊的可能是她,你有想過嗎?」

 

前妻突如其來的斥責,讓榮恩嚇了一跳,連忙澄清:「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可能讓我們的女兒受到傷害,我的意思是……」最後,他又只是小小聲的說了句:「……對不起。」

 

「我說過了,這不是你的錯。」或許是因為他愧疚的模樣,妙麗不再皺著眉間,嘆了口氣:「換個話題吧。中午想吃什麼,不介意的話,義大利麵行嗎?比較快。」

 

「當然。」因為妙麗這麼說,他也理所當然的讓話題自然轉換。

 

那天下午,他陪妙麗整理花圃,事實上這個家維持得很好,大部份的整理工作,都可以用魔法完成,但是有些還是得靠人工來運作。除了普通的花草植物以外,妙麗還在院子裡種了些有用的草藥,當然,鄰居不知道,對魔法界植物沒有認知的麻瓜們,只會以為那是雜草。

 

晚餐也是很簡便的,炸魚薯條和一些麵包,配著南瓜汁一起食用,他們閒聊一些尋常的瑣事,諸如喬治的衛氏巫師法寶店新玩意,或是彼此父母的近況,孩子們在學校的生活,以及老同學們的消息。

 

然而不論是他,或是妙麗,都很巧妙地避開了有關跩哥‧馬份的話題,一直到入睡前,都是如此。

 

「你真的不要跟玫瑰借房間嗎?」當他的前妻把棉被與枕頭交給他的時候,這麼問道:「或是雨果的,雖然他現在跟你一起住,但是他的那間房幾乎沒動過。」

 

這很合理,因為他的兒子每次放長假,都會找幾天回到這裡住──前提是他的兒子沒有決定留校。

 

一手抱著枕頭,一手撈著棉被,榮恩搖搖頭:「沒關係,我睡客廳,玫瑰不會喜歡我動她的房間,雨果也是。」

 

「好吧。」妙麗點點頭,便上樓回房了。

 

將枕頭擺在沙發的扶手邊,讓它可以立起一個舒服的角度,他把鞋子和襪子都脫掉,放在沙發的前方,拍拍枕頭,然後躺下,再攤開棉被,將整個人肩膀以下的部份都蓋住。

 

客廳的燈已經關了,窗戶外頭街道上街燈還亮著,路上沒有半個人,飛蛾圍著燈泡轉圈,投下細細碎碎的影子。牆壁上的掛鐘每一秒都有滴答滴答的響聲,榮恩盯著天花板發呆,猜想這個時間的金髮男人,大概正躺在那張莊園主臥室的大床睡覺吧。

 

真是奇怪,分別不過是今天早上的事,還不到二十四小時,榮恩卻有種感覺,好像足足有一個多月,沒看見那張高傲的臉了。四年以來,他們都住在一起,就像四年以前的自己,在這棟房子裡與妙麗共眠樓上那張雙人床一樣,只不過他和馬份,還沒有噁心到非得兩個大男人睡在一塊,通常他們各睡各的房間,偶爾只有在做完愛以後,因為沉醉在餘韻裡,而不想分開。

 

即使到了今天,要拿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做比較的話,他還是無法從中選擇,唯一能確定的是,最糟糕的那段記憶已經遠離,而無論他有多麼懷念從前的時光,也不可能再回到過去,在他眼前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現在的日子會持續,並且通往未來。

 

他的意識慢慢地抽離身體,再用不了多久,就會進入夢鄉。卻在這個時候,好像隱約有一陣腳步聲,很緩慢,很小心,自樓梯的方向傳來。

 

「榮恩,你睡了嗎?」接著,是妙麗的聲音,鑽入了他的耳朵。

 

儘管他真的很想睡了,但還是勉強撐開眼皮,發出聲音,回應對方:「還沒。」

 

「那就好。」妙麗說。他在黑暗中看見她的身影,同樣帶著一條棉被和一個枕頭,坐到另一張沙發上,「我睡不著,可以和你聊聊吧?」

 

「嗯,說吧。」榮恩試圖撐起自己的身體,好讓他們面對彼此,然而妙麗卻阻止了他。

 

「沒關係,你不用起來。」他聽見對方這麼說,「維持這個姿勢,聽我說就好。」

 

於是他又躺了回去,後腦壓在枕頭裡,繼續把目光對著天花板。

 

「……和哈利發生關係,我感到最抱歉的,就是金妮。」另一張沙發的方向,傳來了妙麗的聲音,「因為這件事情,我們曾經尷尬過一陣子,哈利也因此很懊悔,他是被拖下水的。」

 

「她是我的妹妹。」凝視著天花板,榮恩淡淡地吐出這句話。這麼說他那聰明的妹妹,終究還是知道了一切。

 

「她真的是個好女人,我虧欠她。」她的語氣裡有著相當程度的自責,「我也對不起玫瑰和雨果,孩子們失去了一個完整的家。」停頓了一會,她又道:「還有詹姆、阿不思和莉莉,衛斯理先生與衛斯理太太也是。」

 

在前妻說出來的眾多名字中,沒有他的。一股奇異的感覺,就像心臟被什麼給掐住,榮恩忽然有點憤怒,「既然如此,妳為什麼還要那麼做?」

 

一瞬間,客廳又安靜了下來,時鐘的滴答響,還有他的呼吸聲。

 

然後是重重的嘆息,妙麗再度開口:「……如果當時不那麼做,我會崩潰。」

 

沒能馬上理解對方話裡的意思,他壓低音量,慎重其事的問道:「──什麼意思?」

 

「事情發生的前幾天,我碰到了潘西‧帕金森。」隨著秒針的跳動,她的每個字都說得很輕巧。

 

「……帕金森?」對於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對話中的名字,榮恩有些不能理解,「那個狗臉女?」

 

因為這個學生時代的稱呼,讓妙麗笑了幾聲。「對,是她。」停止笑意後,她繼續說道:「她也變了,至少不是以前那種盛氣凌人的討厭態度。」

 

令人意外,榮恩想著,沒想到過去和那頭母牛交惡的妙麗,會說對方變了,時間真是可怕。

 

「我們聊了一會,她忽然說,馬份很愛你,你們在學生時代曾經交往過,」就好像說話的同時也在回想,前妻的速度慢了下來:「我說,我知道,但是你們在戰爭爆發時分手了,然後你和我在一起。」

 

這些話讓他同樣進入了記憶的洪潮,無論是他和當年的金髮男孩之間畸形、怪異,卻又真實存在過的情感;又或是戰爭時期,他暗自發誓要用自己的生命保護妙麗、誰也不能傷害她的心情;以及第一個孩子出生時,初為人父的喜悅與家庭帶給他的幸福……

 

「帕金森看著我,她說我真是幸運,」一會兒,她又笑了,但聽起來卻有那點悲哀,「她又說,翠菊‧馬份是最悲慘的女人,她的丈夫從來沒愛過她。」

 

提起翠菊‧馬份的時候,浮現在榮恩腦海裡的,是那位堅強、自信、閃耀著光茫的女性。榮恩不是女人,也不是誰的妻子,他不太理解不被丈夫所愛,是不是身為女人最悲慘的事,他相信翠菊曾經不好受,但是看看現在的她,是一位傑出的女性,難道對一個妻子、一個女人而言,這些成就,都比不上源自丈夫的愛嗎?

 

「雖然她說我很幸運,但是那天回家,某種恐懼卻在我心底發芽;」妙麗繼續說道:「我很害怕,你心裡還有他的存在,哪怕只是一點點,我都沒辦法承受──」

 

他從來不知道,他那面對食死人、面對戰爭、甚至面對酷刑咒,都毫不退縮的妻子,竟然會為此感到不安,榮恩啞啞地喚了聲:「妙麗……」

 

而後妙麗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有一件事,我必須對你坦白。」

 

「什麼事?」榮恩問。

 

「有一天晚上……我終於沒辦法再忍耐,你睡著以後,我讀了你的記憶。」在講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難受,「如果要向你道歉,那麼就是這件事了,即使是夫妻,我也不該侵犯你的隱私。」

 

這下子榮恩愣住了,他沒有想過,妙麗會對他做這種事,更何況他不曾聽說過,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咒語,「妳說真的?但是……妳怎麼做得到……」

 

「噢,這其實沒那麼難,榮恩。」妙麗說,「我以前在禁書區裡看到過,中咒者必須在睡眠狀態下,才有辦法實行;」如同當年在求學的過程中一樣,她詳盡地為他說明:「在取出你的部份記憶之後,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它丟進儲思盆裡。」

 

哈利曾經告訴他,校長辦公室裡有一個,後來他知道,剛好魔法部裡也有。榮恩很快就聯猜到妙麗是怎麼做的,其中吃驚的成份遠遠多於憤怒。

 

「我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在研究你的記憶,」她的每個字,都飄蕩在寧靜的客廳裡,「結果就和我所擔憂的一樣,你還愛著他,即使你擁有了我們,擁有了家庭;」他不知道妙麗也會有這麼絕望的聲音,「你對我的感情,更接近於依賴──因為我是女生,是你的朋友!」

 

「不……妙麗,」榮恩撐起身體,改為坐在沙發上。現在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另一張沙發上的前妻,坐在黑暗裡靜靜流淚,「我愛妳……我是說──我曾經愛過妳……真的。」

 

「但是不是我要的那種,榮恩。」一滴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下,妙麗搖搖頭,「我只是不懂,難道我和孩子們,比不上一個只會嘲笑我們、攻擊我們的男孩。」

 

「妙麗……」他說不出話了,只能輕輕的喚著她的名字。

 

「所以我喝了酒,好多好多的酒,我從不曾像那天一樣,希望自己不要那麼理性,」妙麗接著說,「我把一切都告訴哈利,他試圖安慰我,然後,我要求他──」一個抽氣的聲音,「事情就發生了。」她又笑了,帶著眼淚:「就像看見你和文妲接吻時那樣,我邀請寇馬‧麥拉,只是對象換成哈利。」

 

所有的事情都串起來了,為什麼哈利會和他道歉,又為什麼和他保持距離,這都是源於愧疚,對於非但沒能阻止這件事、還任其發展下去的虧欠。

 

「好了,對話到這裡吧。很晚了,我也開始想睡了。」只見她在黑暗中抹了把眼淚,抓著枕頭和棉被,站起身,「明天開始,我還是妙麗‧格蘭傑,而且我現在過得很好。」

 

之後,她就離開了客廳,踩著一階一階的樓梯上樓,從主臥室的方向傳來門被開啟的聲音,又被闔上。

 

客廳頓時又只剩下他一個人,躺回沙發上,榮恩細細咀嚼著妙麗所說的話。他一直相信,自己過去深深愛著妙麗,所以在那個當下,他才會如此痛苦;然而她卻說,他對她的愛,不是對馬份的那一種。

 

那麼什麼才是正確的答案呢?他忽然覺得好迷惘。可是即便找到解答,也沒有實質上的意義,畢竟他和妙麗就是這麼回事了,但是他和馬份……

 

他和馬份,還有那些值得去尋找、去追求、去體驗的未來。到底他對馬份所抱持的,是哪一種愛,似乎不是那麼重要的事,因為他知道自己想和那個高傲的金髮男人──那個從前的金髮男孩──一直維持現在的關係,到最後一刻。

 

恍惚中,意識再次剝離了他的肉體,可是他卻覺得自己有種滿足感,然後進入夢鄉。

 

次日清晨,他是被妙麗給弄醒的。她已經整裝好自己,盤起頭髮,穿著剪裁合宜的套裝,並且提著隨身的包包。

 

「你差不多該回去了,榮恩,我要出門。」她翹起半邊眉頭,指揮著他的動作,「法律執行司的員工,可不像你們正氣師,我們天天都要上班。」

 

於是他被趕出來了,只能悻悻然地離開這棟曾經屬於他的房子,施了個消影,然後現影在馬份莊園的庭院外。推開庭院入口的鐵門,剩下的這段路必須用走的,因為古老的莊園內同樣下了無法使用消影現影的咒語。

 

不過他沒有想到,就在自己踏上宅邸的階梯時,會看見那抹金色的身影。中年的跩哥‧馬份靠在建築物的大門前,灰色的眼眸凝視著他,淡淡地問道:「你今天不用去你哥哥那個可笑的法寶店工作?」

 

「噢,要,我要啊。」對於男人的出現,他很訝異──不如說,他對於男人特意在等他的這一點,感到訝異。

 

「穿著昨天的襯衫?」下巴微抬,金髮男人有些不以為然地問道。

 

他皺起眉頭,跨起腳,踏入房屋內,「當然不。」

 

金髮男人也跟著走了進來,而在主人進屋後,那道門便自動關上。榮恩朝樓上房間的方向走去,而跩哥則跟在他的身後。

 

倏地,榮恩想起些什麼,所以他回過頭,看向金髮男人,問道:「老實說,馬份,你是不是很愛我?」

 

或許是沒想到他會突然丟出這個問題,對方看上去有點驚訝,隨及又平靜了下來。

 

跩哥勾起嘴角的弧度,陽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對方淡淡的金髮上,使得男人的全身裹了一曾淺淺的光暈。金髮男人這樣告訴他:「改天吧,等有機會,我再告訴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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